寒风呼啸,黑夜吞噬了边境的最后一丝光亮。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关隘之外,旌旗翻卷,铁甲森然,宛如一头沉睡许久、即将苏醒的猛兽。
城楼上的边军守军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军阵,眼中浮现出希望。
“是朝廷的援军!”一名老兵握紧拳头,声音颤抖。
但下一瞬,另一名年轻军官脸色剧变,死死盯着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口中喃喃:“不对……那不是朝廷的旗号。”
城楼上的士卒纷纷望去,只见那战旗之上,绣着一个硕大的“萧”字。
燕王的军队!
霎时间,众人心头一沉,原本的期盼变成了迟疑与不安。
——朝廷未曾派遣大将,而是让燕王亲率五万兵马前来,究竟是来救援,还是趁势夺权?
“开城门,迎接燕王!”
一名将领高声喊道,但另一些老兵却皱起眉头,心生警惕。
马蹄声渐近,燕王萧景庭缓缓策马前行,暗金色甲胄映照着冷冽的月光,俊朗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悠然的冷笑。
他抬起手,身后的五万大军瞬间止步,军容整肃,森然杀气弥漫夜色之中。
燕王环视城楼,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王奉诏勤王,率五万大军援助宁州,斩杀辽人,还北境太平!”
此言一出,守军们的神色稍稍缓和。
但还未等他们完全放松,燕王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厉而锐利:
“然本王亦闻,废太子萧景玄不顾大局,擅自调动军队,激怒辽军,使北境陷入战火。”
“如今,北境危急,本王愿以皇室宗亲之名,统率边军,肃清叛贼,平息战火!”
“归顺本王者,即刻补发五年军饷,粮草无忧,封爵重赏!”
他轻轻一顿,眸光森冷地扫视城楼上的将士,声音沉沉:
“否则……皆为乱党!”
一瞬间,空气凝滞。
城楼上的边军将领脸色骤变。
他终于明白,燕王此行的真正意图——他并非来救援,而是来趁乱夺取北境军权!
四周的边军士卒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他们本以为,宁州陷入绝境之时,朝廷会派遣大军相助。
——可现在,他们迎来的,却是燕王的兵锋相逼。
有士卒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五年军饷……我们已经很多年没领过全额军饷了……”
“但投靠燕王,就意味着反抗朝廷……”
“朝廷?摄政皇妃掌权,陛下病重,朝堂如今已非昔日……”
“若投靠燕王,起码还能活下去。”
在生存和忠诚之间,边军开始动摇。
站在最前方的边军统领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此刻若不稳住军心,关隘恐怕瞬间易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拱手道:“燕王殿下,我等奉楚帅号令镇守边境,未得朝廷明诏,不敢擅自听令。”
燕王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对方的回应。
他抬手示意,副将立刻递上一封诏书。
“此乃本王亲自向摄政皇妃所请,已有旨意,命本王代陛下巡视北境。”
诏书展开,边军统领脸色大变!
——果然是摄政皇妃的批文!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的挣扎愈发浓烈。
若拒绝,等同抗命;若接受,宁州……将彻底落入燕王掌控!
边军,该如何选择?
夜色如墨,辽军大营外。
一顶华贵而隐秘的帐篷内,烛火幽幽晃动,映照出两道各怀算计的身影。
燕王萧景庭端坐主位,手指轻敲酒杯,神色悠然。对面,辽国大帅拓跋衍懒懒地半倚在矮榻上,目光如鹰,缓缓打量着他。
“殿下深夜相邀,可不像是单纯想叙旧。”拓跋衍嘴角微勾,语气玩味,“你们大梁的内斗,我可没兴趣掺和。”
燕王淡然抬杯,轻啜一口,语调闲适:“皇妃与我,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要的是稳住天都,我要的是稳住北境,分工明确,各取所需。”
拓跋衍不置可否,敲了敲桌面:“皇妃的目标,是让宁州陷落,除掉楚文烈和萧景玄,你却亲自带兵来了,这不像是她的计划。”
燕王微微一笑,缓缓放下酒杯,语气淡然:“北境若乱,受益的可不只是辽国。萧景玄死后,宁州的兵归我,届时,我可以稳住局面,不让皇妃坐大,辽国也能趁势夺下几座边境要塞。”
拓跋衍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更甚:“所以,你是想吞了楚文烈的兵马,借我之手,制衡皇妃?”
燕王神色从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皇妃想要彻底铲除北境的兵权,但她错了,北境若崩溃,整个大梁都会陷入泥沼,届时她也无法掌控局势。而我不同,我要的是可控的北境,一支听命于我的军队,而非一片废墟。”
拓跋衍轻笑,摇晃着酒杯,声音低沉:“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皇妃要清除楚文烈和萧景玄,你却只想除掉萧景玄,然后收编楚文烈的军队?”
燕王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一支忠诚于皇室的军队,远比一群被屠戮殆尽的尸体更有价值。”
拓跋衍忽然抬眸,目光幽冷:“可问题是,宁州守得比皇妃想象得更久,萧景玄也比你预计得更棘手。”
燕王敛去笑意,轻轻一叹:“所以,我们才需要更直接的方法。”
拓跋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燕王轻轻抬手,身旁的亲信立刻呈上一卷密信,他推到拓跋衍面前,语气不疾不徐:“这是一封密函,里面有宁州军中一位重要人物的名字。此人愿意为我们开门,但需要一个契机——辽军必须给宁州更大的压力。”
拓跋衍眯起眼,随手展开密函,一行字映入眼帘,他眉头微挑:“哦?宁州城内还有这样的人?”
燕王淡淡道:“你们辽军的围困战术太过温吞,该狠一点了。明日凌晨,你们再攻一次,但不要全力进攻,而是故意留出一条生路,逼宁州军内部生变。”
拓跋衍轻轻嗤笑了一声,合上密函,嘴角微扬:“你是在赌宁州军心已乱?”
燕王目光微冷,语气坚定:“我是在创造宁州军心不稳的局面。”
拓跋衍沉吟片刻,忽然轻笑:“殿下倒是比皇妃更让人放心……至少,你比她更现实。”
燕王淡淡一笑,举杯相邀:“那我们便各取所需。”
拓跋衍不置可否,端起酒杯,与燕王轻轻一碰,眸光幽深。
——这场合作,各自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也在等待下一步的变局。
宁州军营。
夜色之中,一道黑影悄然浮现。
黑衣刺客轻轻拔出匕首,刀锋泛着森冷的光,脚步无声地潜入大帐方向。
帐内,楚文烈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燕王……此人不可小觑。”
下一刻,帐外微风骤起,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
杀机,在黑夜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