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那一天,在常华旭的陪同下,徐明诏回了一趟家,一个人的家里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大件的家具物品徐明诏也不打算带走,直接叫了二手回收公司来清理。
收拾完东西,坐着车往常华旭的公寓赶回时,已经傍晚了。
拉着行李箱走在公寓过道上,看见门口站着一高大的身影,徐明诏顿住了脚步。
许柏延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看到他来,猛然直起了身躯。
常华旭则是气汹汹地上前,,挡在徐明诏面前,两人又吵了起来。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明诏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
“常叔,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插手我和徐叔的事!”
“md,你这死活不听人话的臭小子!”
没吵两句,看眼着又要打起来。
徐明诏看着这一幕,心脏在缓缓收紧,窒息得难受,他抖着嘴唇,用尽全力才喊出一声说:“许柏延,住手吧。”
许柏延听到他的喊声,停下挥拳的动作,看向他,怔住了。
徐明诏双眼通红得厉害,身形融在暮色中,依稀间,他仿佛看到了周明明,一样脆弱得让人怜惜。
怔神之下,许柏延被常华旭一拳打得踉跄了一下脚步。
“徐叔,别哭……”他感觉不到疼痛似地,朝徐明诏走过去,才跨出两步被常华旭挡在跟前。
“喂,够了!”常华旭看着他,语重心长和他说,“明诏已经过了陪你玩恋爱游戏的年纪了,他没时间了。”
许柏延的神情闪过一丝不解。
徐明诏这时走上前来,他的手搭在常华旭的肩膀上,轻声说:“常哥,我和柏延谈谈吧。”
“好,我找个地方。”常华旭觉得确实该好好谈谈,让许柏延死心,也让徐明诏死心。
徐明诏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用跟来,就我和柏延两个人。”
常华旭瞪大着眼看他,“那怎么行!要是他又对你……”
“不会的。”徐明诏说,然后看向许柏延虚虚一笑说:“是吧,柏延,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我能再相信你一次吗?”
许柏延怔怔地点头。
僵持了几秒,常华旭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说:“十点前必须回来,不然我只能报警。”,说完侧身让出了路。
徐明诏点点头,然后朝许柏延说:“走吧。”
徐明诏走在前头,许柏延在后头跟着。
徐明诏微躬着腰,肩上载着冬日的暮光,闪得刺眼。
这一刻,许柏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好好端详过中年的徐明诏,那样的身躯,瘦弱得似乎一团暮光都能把他压垮。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许柏延问他要去哪里。
徐明诏看着窗外说了一个地址。
夜晚已经来临,和二十六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的月朗星疏。
车子驶过跨海大道,两边是黑幽幽的海水,海潮涌动。
宜山天文台,建立在海岸线的山丘上。许晋轩在学生时代最喜欢去的地方,许晋轩曾带他去过很多次。
许晋轩在以为他是女孩的时候,会不厌其烦、直白、热烈地朝他倾诉无尽的爱意,发现他是男人后,还曾短暂地尝试过接受他。
“最后一学期有优秀毕业生评选,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你能不能……”
徐明诏没听他讲完,说了声好,他明白许晋轩在顾忌着什么。
“那待会晚上八点,我来接你。”许晋轩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徐明诏放下电话,他勾起了唇角,把要给许晋轩的礼盒拿出来再仔细地擦了一遍。
里面是一台微型天文望远镜,徐明诏打了两个月兼职才攒下钱买下的它。
想到许晋轩收到礼物开心的模样,徐明诏不由自主地又轻声笑了下。
他心情愉悦地哼起流行曲,对着镜子化起了妆,戴起假发。
可惜那晚他没能如愿地把礼物送出去。
下了车,徐明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文台,寒风吹得他的头发扬起,微弱的灯光打他年轻的脸上。
许柏延从驾驶位出来,看着他冷得有些发白的脸,脱下围巾给他戴上,许柏延看了一眼背后的建筑物。
老旧又偏远的天文台,只有稀疏几个客人进出。
“徐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先去买票吧。”徐明诏说。
许柏延听他话去了,回来时带回两杯热饮,他把热饮塞进徐明诏的手心里,还顺便帮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徐明诏安静地不反抗,一副很乖的样子。
许柏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心脏砰砰地跳,把手伸过去牵起徐明诏的手。
许柏延带他进了场馆,来到二楼的天台上。
海风猎猎,徐明诏手上的热饮已空了半杯。
许柏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为调职的事烦恼,开口说:“徐叔,你别担心,我会去说服我爸的,不用两年你就能调回申海,如果你怕寂寞,我会去陪你,申海去北城才五个小时飞程,我可以每周都飞去陪你。”
许柏延又握住他的手,神情真挚万分说:“你现在没喜欢上我,我不介意的,我们可以试着先在一起,你要是对我不自信,我可以立马和你飞去美国领证。”
这些话,徐明诏心里明白,许柏延是对周明明说的,不是对他,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尝试的机会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许晋轩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特意把他约来天文台。
那晚的他满心期待,因为那是许晋轩知道他是男人后,第一次约他见面。
如果许晋轩说能接受他,那么家人的反对,朋友异样的目光,他都无所谓,他已经做好了抛弃一切和许晋轩在一起的准备。
“柏延,你知道吗?”徐明诏开口了,神情有些哀伤地说:“我和你爸有过一段,这里是他当年和我表白的地方。”
许柏延脸色僵住,顿了很久才沉着脸说:“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徐明诏笑了,眼眶有点红,“你不在乎,可你爸呢?”
“我会说服他,让他接受你。”许柏延依旧固执。
徐明诏摇了摇头,“这不是说服不说服的问题,你爸心脏不好,你难道没想过他知道我们的事情后,他会承受不住吗?”
“那我能怎么办!徐叔……”许柏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委屈的哭腔,“我喜欢你啊,我受不了,真受不了,受不了你和常叔走在一起,更受不了你心里有我爸,但是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下来。”
接下来,徐明诏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要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安抚许柏延,让许柏延彻彻底底断了对他的念想。
他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去期待一份不切实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