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李扶音开始发热,一张脸烧得通红,她难受极了,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困在了梦魇之中……
她是先帝所出的十二公主,与李元昭是龙凤胎,她先出来,李元昭便是十三皇子。她的生母温嫔家世不显,生产完便大出血离世了。她和李元昭被贤妃收养,贤妃更加喜欢皇子,即便皇子比公主体质更加孱弱,但她对皇子的一切都是亲力亲为,却将公主丢给了宫里的奶嬷嬷照顾。
李扶音体质很好,即便不受贤妃宠爱,也健健康康地长到了十三岁,活泼开朗,明艳动人,深得皇帝喜爱……
可就在这时,贤妃怀孕了,她舍不得皇子,却又无暇再照顾一位公主,于是便将李扶音丢给了当时宠冠六宫,却被大臣们诟病为祸国妖妃的荣妃。
此后,李扶音跟在荣妃身边,经历了无数后宫争斗,学会了荣妃争宠的手段,看惯了后宫中人钩心斗角的阴暗面,同时,她也知道了贤妃的伪善和阴毒,她怕李元昭跟着贤妃学坏,所以时常偷偷跑去找李元昭,可每一次被贤妃发现,她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这个时候,荣妃便会护着她,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照顾她,安抚她,教她如何在皇宫之中立足。荣妃长相妖娆,可心智坚定,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家族荣耀,而她确实也做到了,从她入宫开始,便荣宠不断,背后的家族也跟着她一起荣耀。
可越是爬得高,越是不容易长久……
就在李扶音十六岁时,荣妃的家族获罪,满门抄斩。
荣妃在一日深夜上吊自缢,李扶音闯进她宫殿的时候,便看见了一袭盛装的荣妃高高挂在了房梁上……
李扶音愣在当场,她没有哭,可是心却像是被挖去了一块。
昔日明媚张扬的荣妃,有着一身折不断的傲骨,在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后,没有给任何人踩她一脚的机会,她走得干脆利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荣妃去后,李扶音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就直接变了一副性子,她变得像极了荣妃,喜欢穿锦缎华服,喜欢珠翠满头,她聪明骄傲,任意妄为,轻狂恣意,在一众皇子公主之中冒尖出头,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她竭力讨好上位者,却因此树敌万千,不断地遭人陷害,却又不断地强大自己,她做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却无比倔强、死不悔改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因为她不想输。
她不会让自己像荣妃一样,早早便认输退场,哪怕只有一口气在,她也要活下去,找到那一线生机……
身子酸疼难忍,嗓子像是被火燎过一般干渴,李扶音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嘴巴上,苦涩无比的药汁顺着唇齿缝隙渡了进来……好苦,她眉头轻蹙,下意识抗拒地闭紧了嘴巴不愿意喝。
可下一刻,她的唇齿便被强硬地撬开了,苦药不断地灌入口中,她只能被迫往下咽,药汁滑过喉咙,快要冒烟的嗓子终于缓和了几分,她实在太渴了,喝了几口之后,大概是习惯了那份苦,又觉得可以忍受,忍不住便想再多喝一些。
容祁喂她喝完了一整碗药,苦得他也忍不住跟着皱眉。
知道她怕苦,又不爱喝药,娇气得很,他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糖丸放进了嘴里,然后又摸出了一颗,送到她的嘴边。
偏她这个时候又闭紧了嘴巴不肯吃。
看她这逆反的模样,容祁又觉得有些好笑,低声警告,“不吃拉倒,没了。”
她闭着眼,抿着唇,不为所动。
他简直气笑了,僵持了片刻,见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才再度俯身,用同样的方式撬开她的唇齿,将糖丸送入她口中……
李扶音口渴坏了,突然感觉嘴里多了一丝甜津津的味道,便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便往嘴里最甜的位置用力咬了一口。
容祁闷哼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抬起头来,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
“到底谁属狗?你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你说说看,离了我还有谁惯你?”
下唇已经破了皮,渗出几颗血珠,容祁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唇瓣,伤口刺疼,可他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得意至极的弧度……
李扶音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再度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躺在行驶的马车之中,身上裹着柔软的狐毛软毯,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清爽的果香味。
李扶音一抬眼,便看见靠在窗边吃葡萄的容祁,夕阳洒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紫色的葡萄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晶莹的汁水染红了他的唇瓣,瞧着十分可口。
“咳咳……”
她浑身无力,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却没能成功,只能用咳嗽的声音提醒容祁她醒了。
容祁瞥了她一眼,随后视线转向窗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手里却不停,继续吃着葡萄。
李扶音又渴又饿,浑身酸软无力,快难受死了,见容祁居然敢无视了自己,她瞪起双眼,眼神凶狠地冲他磨了磨牙,但一想到自己如今落在了对方的手里,连喝一口水都难,她也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不爽,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我渴……有水吗?”李扶音眼巴巴地看着容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又无害。
容祁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后懒洋洋道:“桌上的茶壶里就有水。”
李扶音看着距离自己足足有三步远的茶壶,嘴角无语地抽动了一下,她现在别说是起身了,便是抬起胳膊都费劲,他难不成还指望她的胳膊能无限伸长,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那人摆明了就是故意看她好戏,明知她不行,还不肯主动帮忙,非要她低声下气。
李扶音心里憋屈得不行,面上却只能继续伪装,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容祁……我动不了,请你帮我倒杯水……”
“什么?”容祁眯起眼看向她,干净的手指慢条斯理剥开一枚晶莹剔透的葡萄,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叫我什么?”
李扶音眼珠子几乎都快粘在那一枚葡萄上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日这般想吃葡萄,要不是实在口干舌燥,她只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直勾勾盯着那葡萄,心中很想有骨气地说,不给拉倒,可脑海中冒出来的小人却拼命地劝她屈服,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吃到葡萄,骨气算什么东西?
“咳……”李扶音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低声软语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