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院。
容祁悠闲地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晒着太阳,顾鱼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今日从盛国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庆元帝要立后?”
这倒是个新鲜的消息,他难得聪明了一回。
顾鱼道:“主子要不要猜一猜,他要让谁来当皇后……”
“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多了一个皇后而已,也改变不了盛国如今的局势……”容祁淡漠地说道,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之意。
金色夕阳穿过云层与树叶的间隙落下,刚好打在容祁的脸上,他抬起胳膊,正欲挡住那道刺眼的光,可余光却扫过指缝漏出的一点缝隙,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款款走来……
精美华丽的霓裙,堆砌了昂贵花哨的饰物,乍一看去繁琐又累赘,可当她走起路来,那满目生辉的华丽,却又将她衬得极美,叫人一眼便再难忘怀。
回忆稀疏涌入脑海,有关于她的一幕幕在眼前快速掠过,快得好似在顷刻间,便已经过去了半生……
容祁怔愣许久,直到那道人影走到了他的跟前,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
“听闻容公子受了伤,我便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容祁回神,视线落在白惜月浓妆艳抹的脸上,原本怔忪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冷淡疏离,与此同时,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暗杀意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容祁不知,白惜月为何会一改平日的装扮,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远远看去,倒真有几分相似,可一旦走近了,便再无半分相似之处,故作清高的表情配上那浓艳精致的妆容,非但没有那人举手投足间唯我独美的尊贵气质,反而像极了青楼里卖艺的花魁,只为了取悦男人而拼命往身上堆砌物件。
“三小姐今日这装扮,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看着明显冲着自己而来的白惜月,容祁掩下了眼底的嫌恶,唇角微勾,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淡笑来。
看到容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顾鱼身子微微一僵,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他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由晴转阴了,这个三小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白惜月微微一笑,笑容明媚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她说我如今回了侯府,便不再是普通的医女,入宫便该穿得合身份些,容公子以为呢?”
容祁坐直了身子,似乎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笑道:“本公子以为,你这身打扮……确实不错,十分出彩,远胜露华阁的花魁娘子百倍,三小姐若是去了露华阁,定能引无数香客为你折腰!”
闻言,白惜月明媚潋滟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似不可置信地看着容祁,脸色逐渐由青转红,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羞辱自己!
“容公子这话是何意?我并未得罪公子,听闻公子受伤还特意拿了最好的药来,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白惜月像是挨了一耳光,又生气又委屈,她实在摸不透容祁的心思,却又不得不接近他攻略他,便红着眼一脸倔强不屈地质问道。
她心底暗暗想,或许容祁他就是这样恶劣的性子,就是喜欢用这种方法羞辱女人,毕竟从前的他在盛国当质子,一定也没少被长公主欺辱,所以他这样并不一定是针对自己,有可能是针对所有他见到的女子。
容祁见她还不肯滚,反而来了几分兴致,愈发讥讽道:“本公子夸你美貌动人,怎么就成了羞辱你了?”
白惜月从未在男人面前如此吃瘪,她第一次觉得这般委屈,眼眶中盈着泪花,一脸倔强道:“容公子莫不是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故意拿我和青楼妓子相比较,不就是在羞辱我今日的装扮艳俗么?可我从不是那等自甘下贱的女子,即便我再穷,再卑微,我也会靠自己的医术,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男人,我永远都不会做那种人!”
雀九和灵玉跟在李扶音的身后出现时,正好就听到了白惜月的这番话。
听到白惜月说青楼女子自甘下贱时,雀九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凝满了寒霜,望向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本以为,京中盛名的侯府三小姐,流落在外长大,自幼学习医术的白惜月,会更懂得民间疾苦,懂得同为女子的难处,可她显然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聪明,反而无知自大又愚蠢!
要知道,当初李扶音知道她身世时,那样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非但没有对她的身份产生鄙夷,反而敬佩她一个弱女子能在那样艰难的世道里活下来,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她从不觉得世上女子做任何选择是自甘下贱,毕竟……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艰难,只要努力活着,不去害人,不去抢夺,不去杀戮,无论怎么活,都不下贱。
听到白惜月的一番话,容祁收敛了笑容,目光幽幽地望着她,声音陡然森冷道:“你今日的装扮的确艳俗,但本公子确实不该拿你和青楼妓子相比较……如今看来,你比她们要无耻多了,人家至少不会做着取悦男人的事情,还要给自己立一个贞节烈女的牌坊……你费尽心思勾引本公子和宁王,既已做了如此下贱之事,又在那里装什么高贵清白?”
毫不客气的一番话,如同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抽打在白惜月的脸上,让她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胸口仿佛憋着一团火,气得她浑身都在抖。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容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哪一步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