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
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中药苦味,扑面而来。
凌辰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屋内的光线极其昏暗。
几件老旧的家具,在稀疏的光线下投射出斑驳黯淡的影子。
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砖石结构。
空气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缓慢地漂浮、旋转。
这就是徐娇的家。
比他想象中,还要破败,还要简陋。
灶台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忙碌着什么。
昏黄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老汉那张沟壑纵横、布满沧桑的脸。
他手里拿着一把缺了口的旧木勺,正费力地搅动着锅里稀薄的米粥。
淡淡的粥香弥漫开来,却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听到门口的动静,老汉警惕地猛然转过身。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充满了戒备和审视。
当看清是徐娇和领路的大叔时,他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弛下来。
但目光很快落在了最后方的凌辰身上。
一个陌生的、衣着光鲜的年轻人。
老汉的眼神里,疑惑和不安再次浮现。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甚至可以说是笨拙。
站起身时,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老徐头,跟你说个好事!”
领路的大叔脸上堆着笑,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这位小兄弟是位医生,路过咱们古玩街,看娇娇可怜,发善心特意过来看看你家老婆子!”
徐娇也赶紧跑到爷爷身边,扯了扯他破旧的衣角,小声而急促地说。
“爷爷,这位大哥哥是好人!”
“他花了好……好多钱,买走了奶奶那个玉佩!”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洗得发白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那叠崭新的、红得有些刺眼的钞票,颤抖着递向老汉。
老汉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些钱上,瞳孔微微一缩。
随即,他抬眼看向气质沉稳、衣着不凡的凌辰。
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窘迫和难堪的神色迅速爬满了他的脸。
他慌忙地连连摆手,声音都有些变调。
“使不得!这绝对使不得!”
“先生,您……您肯定是误会了,我们家那玩意儿不值钱的!真的不值钱!”
“这钱您快拿回去,快让娇娇还给您!”
他急得就要让徐娇把钱塞回凌辰手里。
凌辰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声音平静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老人家,您别误会。”
“那块玉佩对我确实有些用处,我是真心想买。”
他没有过多解释玉佩本身的价值,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至于看病,也是我自愿的,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里屋的方向,语气依旧平和。
“老人家,现在方便让我看看老太太的情况吗?”
老汉看着凌辰诚恳真挚的眼神,不像是在说客套话。
尤其提到老伴的病,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被浓浓的无奈和化不开的忧愁取代。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最后的防备。
蹒跚着转过身,佝偻着腰在前面引路。
“先生,您……您这边请。”
“家里实在太简陋了,您千万别嫌弃。”
他领着凌辰,走进了光线更加昏暗的里屋。
卧室狭小得令人压抑。
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
一张散发着陈旧木头气味的老式木板床,占据了房间绝大部分空间。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她双眼紧闭,脸色蜡黄如土,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凌辰站在床边,神识如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也“看”透了老妇人的身体。
一切病理状况,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肺部。
一团清晰的阴影盘踞在那里。
那正是病灶的根源。
“医生……您看……我老伴她……”
老汉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搓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焦急地询问。
凌辰缓缓收回神识,脸色平静无波。
“老人家,老太太的病,我知道了。”
这一句平淡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老汉的心头。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得近乎失态。
“医生!那您……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医院的医生说了,我老伴这是……是肺部结节,恶性的!要做手术切掉才行!”
“可是……可是我们哪有钱啊!”
“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一家小医院愿意少收点,可手术费……前前后后也要好几万啊!我们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啊!”
老汉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浑浊的老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
凌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老汉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
“老人家。”
“手术,或许并不需要。”
老汉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凌辰。
“医生!您……您的意思是……”
凌辰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
“这病,我能治。”
老汉彻底愣住了。
他张着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又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呆地看着凌辰,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如同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砸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旁边的摆摊大叔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却也没想到他口气这么大!
张口就是“能治”?这可是医院都说要动大手术的病啊!
徐娇更是瞪圆了那双本就很大的眼睛,小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但更多的,是一丝被小心翼翼呵护着的,颤抖的希望之火。
短暂的死寂之后。
老汉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一把抓住凌辰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
“医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您真的能治好老婆子的病?!”
“您……您可千万别跟我这老头子开玩笑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期待,但也夹杂着一丝深怕希望再次破灭的怀疑和恐惧。
凌辰淡淡一笑,眼神平静如水。
“老人家,我没有开这种玩笑的必要。”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不过,你可以想一想,对你来说,还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吗?”
老汉再次愣住。
是啊……还能更坏吗?
老伴已经这样了,家里已经这样了……
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医生!我信您!我们全家都信您!”
“您说怎么治,我们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凌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扶老太太起来,让她靠着床头坐好。”
老汉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老伴从床上扶起,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生怕弄疼了她,让她靠坐在床头。
凌辰手腕微不可察地一翻。
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然出现在他的指间。
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然的银白色寒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
捻起一根银针,认穴、刺入,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迅速。
转眼间,数根银针已经刺入了老太太胸前、背部的几处关键穴位。
老汉和徐娇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辰的手。
摆摊大叔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随着银针的刺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老太太原本蜡黄、毫无生气的面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潮红。
她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似乎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平稳了一些。
凌辰眼神沉静,古井无波。
他指尖微动,一丝常人无法察觉的灵力悄然渡入银针。
银针的尾部开始极其轻微地颤动起来,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无形的能量顺着银针,疏通着老太太体内淤塞已久的经络。
片刻之后。
待到老太太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彻底顺畅有力了许多。
凌辰眼神一凝,骤然收手!
他闪电般拔出所有银针。
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看似轻描淡写地,在老太太的背心处轻轻一拍!
“噗——”
一口浓稠、散发着腥臭味的黑色淤血,猛地从老太太口中喷射而出!
黑血溅落在发黄的旧床单上,显得触目惊心!
“老婆子!”
老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慌忙扑上前去扶住老太太摇摇欲坠的身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
徐娇更是“哇”的一声吓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唯有凌辰,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病灶已除。”
“淤血吐尽,便无大碍了。”
“接下来,只需静心疗养,注意饮食,很快就能恢复。”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直紧闭着双眼的老太太,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浑浊和迷茫,而是充满了久违的清明和神采!
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堵在胸口那块沉甸甸、让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
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久违的力量感!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低头看了看床单上那滩刺目的黑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狂喜。
她猛地抓住老汉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活力。
“老头子!我……我好像……我好像真的好了!”
“我这胸口不闷了!气也喘匀了!浑身都有劲儿了!”
“我真的好了!!”
老汉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老伴身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红润的脸色!那清亮的眼神!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这简直是神迹啊!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
老太太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竟是想要对着凌辰跪下!
“恩人!活神仙啊!”
“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的老命啊!”
老汉也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旁边的徐娇,就要带着孙女一起给凌辰跪下磕头!
“医生!神医啊!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救命恩人啊!”
“我们给您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