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随陌双眼赤红，忍着怒气压低声音喊道。
“皇上！您快醒过来吧！皇后娘娘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五年前就没命了，因为您的执念变成一个尸体躺了五年。您问过她的感受吗！她想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吗！”随陌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他见证了皇上和皇后的一切经过，知道这两个人互相深爱着对方，但因为一些事情阴差阳错总是不能在一起，他看的都心累，不知道皇上是这么熬过来的。
“人们都说死后会进入轮回，进入轮回才能得以复生，您违抗自然规律，用寒冰术将皇后娘娘的身体冰冻起来，可以保证尸体不会腐烂，但同时也冻结了皇后娘娘进入轮回的机会。聚灵灯更是把皇后娘娘的灵魂残忍的收集起来。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人的身体和灵魂分开之后，皇后娘娘的灵魂不能跟着黑白无常走，她聚集起来之后只能在自己的尸体外面徘徊，这些您想过吗！”
“我不知道人死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有一次我陷入死亡的边缘，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我能看见一个我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那时候是在战场，身边有无数个这样的灵魂空洞洞的漂浮着，他们已经死透了，有黑白无常来引领他们，但我还没有死透，黑白无常不拉我走，我只能在身体旁边游荡，而且只能在一那段距离里面游荡。没有人能看得见我，没人能听得见我说话，那种孤独的感觉是任何人都体会不到的。”
随陌号啕大哭起来，说起这些事就一阵阵后怕，“我想自杀，但是自杀是只有活着的人类才能办到的事，我作为一个灵魂，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我甚至拿不到自杀的武器，我试图自己掐死自己，但是不管用，就算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手腕也看不见鲜血流出来……因为我是灵魂，灵魂是没有资格死亡的。”
“皇后娘娘这五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体会不到她有多孤独，有多绝望，就是因为您一意孤行，不让皇后娘娘进入轮回，硬生生把她留在人间留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算是皇后娘娘对您最后的眷恋了，能得到这五年的时光，您还想什么呢皇上……”
随陌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皇后娘娘为您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请您放过她，让她安息吧。”
这一次封淇奥听见了随陌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双眼空洞的望着随陌。
“随陌啊……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她离开我啊……她走了还不如杀了我好受一些……”
封淇奥抬着手，迷茫的问。他脸上的泪痕交杂着血迹，混合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有一双星子般的眸子在黑夜中反射出点点星光，却也只是点点，因为那双眸子里已经没有星光了。
从凰羽离开那一天起，随陌就再没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真心的笑。
“皇上，你要是……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请您……节哀。”随陌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样的话，他自己也不信。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安慰活着的人，可是活在世上的人听到了可能会更痛苦。
“我怎么节哀啊……你告诉我我这么节哀……”封淇奥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只是想要我的爱人在我身边，过一段平凡的日子，连这点愿望都难以实现吗随陌……”
……
雪花从一望无际的天空轻轻飘落下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朵朵、一片片晶莹如玉，洁白无暇，一片片击打着封淇奥的心。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喊道。
随陌已经回归了平静，他从自己肚子里尽量找安慰人的句子，可是找来找去，也只有节哀顺变一句话。
刚才能说出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只能尽量安慰封淇奥。
“您……您这样，要是皇后活着，看到也不会开心的。娘娘虽然不陪在你身边了，但她在天上也可以看到您，您这样她会伤心的。”
“您应该，不想让娘娘伤心吧。”
这几句话很管用，封淇奥已经开始慢慢安静下来了。
“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静。”封淇奥低着头说道，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一只没有了家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随陌自然不会放心下去，他退下去，在一旁关注着封淇奥的一举一动。
万籁俱静，漫天乌云密布，这场大雪像是憋了很长时间的情绪，在最后一片蒸汽积压上去的时候猛然崩塌。
很快，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那么纯洁，那么晶莹，却让人看了想哭。
封淇奥伸手去接那些鹅毛般的小精灵，想象着凰羽就在他身边翩然起舞。
“凰羽，是你在安慰我吗？”
封淇奥喃喃道。
“你是眼瞎还是脑回路清奇？这么大的雪是我安慰你？我是想把你雪埋了！”凰羽咬牙切齿。“你快点进去吧，我看着你心烦。”
封淇奥自然不会听见，他看到这些雪越下越大，甚至越来越开心。
凰羽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在天上的话，这些雪景看起来应该更壮观吧。
封淇奥抬起头，在万千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之中仰望天空，企图找到属于凰羽的那颗星星。
他已经忘了，人死之后，天上相对应的那颗星星也会滑落。
他似乎感觉不到雪的冰冷，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感受心底不可多得的宁静。
让本来就雪白的封淇奥和雪融为一体，若不是绯红的衣衫，都很难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人。
随陌在一旁看着，就怕封淇奥就这样睡过去他却没及时发现。
旁边有人想给封淇奥打一把伞，被随陌拦住了。
“让他静静吧，他喜欢这样。”
腊月寒冬，大雪纷飞，时间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翩翩地飞向一旁，仿佛要把雪给沉睡的秋辰看一下。
没人注意到，沉睡了许久的秋辰，在雪花击打窗户的时候动了动睫毛。
一抹神光从他的胸口散发出来。
外面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雪花在轾轻飘落，在上演着一场别离。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凰羽，从前你经常喜欢窝在我怀里，哼着这首诗歌，我那时候还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这一次，我哼给你听，好不好？”
“……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没有人陪我了，只有我一个人。
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我经常想，我不是生活在现在，那我是生活在什么时候？我是在走向我的来世，还是在回到我的前生？我冥想着这场雪的边缘，那黑白相间，为一切征程划定的界限。
在界限的那边，是不是生与死的区别？
……凰羽，雪很好看，但是雪好冷啊……没有你在身边，什么都让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雪真的好冷，好冷，我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孤独。仿佛我站在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仿佛我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浪人。父皇、母后、陪我了很久的小毛球……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最后一个是你。”
封淇奥的四肢已经冻僵了，他连脖子都难以扭动，只有一双眼睛仍然在仰望星空。
“凰羽，你好些天都没有来我的梦里了，我好想你，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一直放在怀里，睡觉也捧着，只想着哪一天你再来我的梦里，我好及时送给你，今晚下雪了，你会来的吧……”
凰羽听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她忘不了封淇奥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忘不了他的自私自利贪图荣华富贵，但是她也忘不了封淇奥的深情。
她开始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封淇奥才是真的，他对她，到底是利用，还是真心？
若是利用，她死后他大可不必再装下去。若是真心，又为什么那样对她，对她的家人？
凰羽猛的出手，没有一点神力的波动，她掐住封淇奥的脖子，赤红着眼睛狠厉呵斥道：“你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凰羽！你冷静一点！”温玉赶忙上去拦，却被凰羽一个眼神逼退了回来。
“我自己有分寸，我没动用神力。如果不用神力杀人，惩罚会少一点。”凰羽说。
封淇奥先是扭着脖子挣扎了几下，随即放下手不再动弹。
他动弹不了了，他已经冻僵了。
“你动啊！你不反抗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会可怜你不会杀你了吗？！”
封淇奥没有给她回答，他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了，他已经昏了过去。
“凰羽，你冷静！”温玉上前抓住凰羽的手臂，浑身散发着安抚的神力。
守护神的气息天生能安抚被守护的神明，让他们不会因为冲动而办出什么傻事。
很快，凰羽被安抚下来，她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手下的冰冷已经传到了她的掌心，她突然发现，他的体温比冰雪还冷，他的脸色也比冰雪还苍白。
她下不去手了。
无论再怎么恨他，她心里还是对他有过很浓厚的爱意，她做不到亲手杀了他，那样是她来说太残忍了。
这个男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凰羽松开手，站直身子，不管封淇奥能不能听见，她一字一句道：“封淇奥，你这辈子剩下的日子就活在痛苦之中吧，我不会让你轻易的死掉，那样对你太仁慈了，你做了那些事，不配轻易的就死了。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活着对你来说才是最痛苦的。司命的命薄本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照顾你。你啊，一定会长命百岁，一定要谢谢我啊。哦对，最后还有，你一辈子也别想梦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