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浑身一震,想起祖父朱元璋驾崩前,秘密交给他的那只沉甸甸的铁匣,再三叮嘱,非到生死关头,不得开启。此刻,他颤抖着双手,从龙椅后的暗格里取出那只布满铜锈的铁匣。匣上刻着“遇大难,启之”几个古篆,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铁匣开启的瞬间,朱允炆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套僧衣,三张度牒,还有一把剃刀。度牒上的法号分别是“慧明”“慧空”“慧聪”,而慧聪的度牒上,赫然印着应天城外宝华山隆昌寺的印鉴。
“剃度!快!”朱允炆声音嘶哑,抓起剃刀便要往头上划去。王钺连忙夺过剃刀,“陛下,让老奴来!”
刀锋在头皮游走,青丝纷纷飘落。朱允炆看着铜镜中自己逐渐光秃的头顶,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他也是那个在文华殿中饱读诗书,心怀壮志的少年天子,如今却要以僧人的身份,亡命天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王钺匆匆帮朱允炆换上灰色僧袍,将度牒塞进他怀中,“陛下,地道入口在奉先殿香炉下,老奴引开追兵!”
朱允炆还来不及阻止,王钺已拔出佩剑,冲向殿外。他转身掀开香炉,露出漆黑的地道入口。地道里潮湿阴冷,霉味刺鼻,他深吸一口气,踏入黑暗之中。身后,奉天殿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火光冲天,将他的身影吞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宝华山隆昌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惊醒了蜷缩在山脚下破庙中的朱允炆。他浑身酸痛,挣扎着爬起身,望着手中那本《法华经》,恍惚间又回到了昨夜惊心动魄的逃亡。
“小师父,可是迷路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朱允炆猛地回头,只见一位白眉老僧拄着禅杖,正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老僧身着月白僧袍,脖颈间挂着一串古朴的佛珠,每颗珠子都泛着温润的光泽。
朱允炆下意识地握紧怀中的度牒,“贫僧慧聪,从扬州来,欲往隆昌寺修行。”
老僧微微颔首,“贫僧普缘,正是隆昌寺住持。既如此,便随老衲上山吧。”
一路上,普缘法师娓娓讲述着隆昌寺的历史,朱允炆却心不在焉。山风掠过松林,发出阵阵呜咽,仿佛是南京城的冤魂在哭诉。当隆昌寺的飞檐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朱允炆的心跳陡然加快——寺门前,燕军的旗号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莫怕。”普缘法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燕王虽派人搜捕建文余党,但佛门清净地,他们还不敢放肆。”
然而,朱允炆在隆昌寺的第一夜,便遭遇了诡异之事。三更时分,他被一阵隐隐约约的木鱼声惊醒。循声望去,只见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背对着他,正端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师兄?”朱允炆轻声唤道。僧人却毫无反应,木鱼声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