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堂兄厚爱。”沈严欣然受之,随口又问,“不知堂兄补的是何缺?”
士子微怔,笑答:“非是我愿补何职便能补,须看何处缺员方能填补。
我几位同窗中,有的补了知县,有的则做了县主簿。”
可见此人性情沉稳,行事周全。
两人谈了很久,青年士子望向天色,说道:“沈严,我得去吏部一趟,先行一步。
不过在离开京城前,我会设宴邀请几位同窗好友,到时候麻烦你帮忙。”
沈严笑着点头:“堂兄不必客气,理所应当,我定会到场。”
在这时代,家族观念极为重要。
一家有难,族人必相助。
这种事,沈严如何能推辞?
送走堂兄后,高勇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你这位堂兄挺有趣,做个知县就这般兴奋。”
沈严瞪了他一眼:“那时你当个小旗不也一样?知县可是管理数十万人的官员,岂是你小旗能比?”
“哈哈,也是。
不过你这位堂兄为人不错,看来你们沈家家风很好。”
高勇看了看天色,说:“走吧,该回去了,你嫂子应该做好饭了。
我刚让人告诉她,你今晚会过去。”
“好久没吃嫂子包的饺子了,今晚一定要多吃点。”沈严笑道。
当然,在去之前,沈严已派人通知了王语嫣等人,免得她们久候。
沈府。
王语嫣得知消息后,有些失落。
她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却只能三人独享。
“我们吃不完这么多。”
英国公张英和晗香公主为保持身材,都不敢多吃。
“看来又要便宜邬先生了。”阿碧笑着说道。
“送去一些给邬先生吧。”王语嫣无奈道。
这时,去城外接人的黄蓉也回来了。
一进府门便问:“沈严去哪儿了?”
“你沈严哥今晚不回来,去嫂子家吃饺子了。”王语嫣仍在赌气。
“好吧,我去安排师兄先住下。”黄蓉转身离去。
高勇家新宅院。
门前两盏红灯笼高挂。
今晚注定不凡,贵客临门。
这是沈严首次造访高勇的新居。
旧日那间破败的宅子早已易主,加上沈严资助的几万两银子,他终于购置了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
尽管与沈严府邸相比,仍显寒酸,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已属难得的佳所。
“好宅子!”沈严点头称赞。
“呵呵,这原是位卸任户部郎中的房产,趁机购入,很是划算。”高勇对新家同样满意。
如此雅致的住所,与他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倒也般配。
搬入新宅后,两家长辈皆迁入同住,又雇了几名粗使丫鬟。
与从前困窘的日子相比,此刻的生活宛如云泥之别。
“我们回来啦!”高勇一进屋便高声招呼。
堂内高勇的妻子、岳父及老母闻声而出,热情迎接。
在他们心中,沈严是举足轻重的贵客——当今朝中权臣,皇帝近臣。
这样的尊贵之人到访,岂能不郑重以待?所有人换上新装,齐聚大门外迎接。
“沈大人远道而来,上次五城兵马司之事,还未当面道谢。”高勇的岳父赵老汉见状欲行礼。
“赵伯何必拘礼,在家中不必如此多礼。”沈严连忙制止,“您忘了吗?我以前常来这里蹭饭。”
“哈哈,怎么会忘呢!回想起来,不过才数月,却似多年。”赵老汉感慨万千。
他曾为锦衣卫小旗,平日所见最多不过百户,千户、镇抚使已是罕见,至于指挥使,则更是遥不可及。
今日,锦衣卫指挥使亲临,怎不令他心潮澎湃?
这时,高勇的妻子也上前笑道:“沈兄弟许久不见,还以为你不记得我这个嫂子了呢。”
沈严见到今日格外精心装扮的年轻美妇,忍不住笑道:“嫂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往后我会经常过来。”
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色玛瑙首饰递给她,“匆忙赶来,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串玛瑙就当作见面礼送给你吧。”
青年美妇目光落在那玛瑙上,通体澄澈,紫光流转,显然价值不菲。
她连忙推辞:“这般珍贵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没什么不敢的,我以前总来这里蹭饭,这就算抵消之前的饭钱了。”沈严笑着将玛瑙塞进她手中。
美妇脸颊微红,也不再拒绝。
入座后,沈严发现桌上早已摆满佳肴。
既然是家宴,倒也不必拘泥太多礼仪。
他与高勇及其岳父频频举杯,气氛热烈,直喝到酣畅淋漓。
赵老汉年岁已高,哪里经得起这般豪饮,没多久便醉醺醺回房休息。
高勇也扶着母亲去了后院。
刚才只顾着饮酒,桌上的菜肴竟没怎么动。
这几日顿顿山珍海味,他确实有些食不知味了。
“嫂子,你不是包了饺子吗?”沈严笑道。
“像你这样的贵客,怎好拿这种寻常食物招待?”美妇打趣道。
“这话可不对,民间都说‘好吃不如饺子’,何况还有那么多乐趣……”沈严急忙饮了一口酒掩饰,干笑一声。
美妇白了他一眼,顿时风情万种。
“沈兄弟刚当上官不久,就学会这般油嘴滑舌了。”美妇掩面轻笑,“我去给你煮饺子。”
说着,她扭动纤腰,婀娜离去。
沈严目送她的背影,感慨道:“难怪人们常说,没有曹操的福气,却得了他的毛病。”
高勇返回后,沈严打趣道:“看来你当了千户后,嫂子的生活也滋润了不少。”
高勇笑道:“之前家里大小事务都得操持,洗衣做饭、照料孩子,自从有了个粗使丫鬟帮忙,她就轻松不少,做起贵妇人来。”
“说到外面那位……”沈严忽然想起高勇在外的那位,问,“嫂子知道吗?”
此话让高勇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唉,跟个小白脸跑了。”高勇气愤地说,“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让人戴了绿帽子,太丢脸了。”
“算了,以后安心在家陪嫂子吧。
有这么好的妻子,你还总想在外沾花惹草。”沈严调侃道。
“你少说风凉话!你府里那么多佳人,比我忙得多吧!”高勇回击。
“哎呀,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是从未沾染过。”沈严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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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年轻妇人端上了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沈严吃得津津有味。
“还是嫂子的手艺最棒!”沈严称赞道。
“你喜欢就常来啊。”妇人笑着回应。
这时,金胖子、候仁和石奎也来了。
“大人,吃饺子也不叫上我们,这不太好吧?”金胖子嬉笑着说。
自从当上千户,他越发胖了,虽无突出才能,却很会讨上司欢心,沈严、裴毅以及孔祥对他都不错。
高勇见了金胖子就来气:“当年我带着钱找你谋个小旗职位,你竟嫌钱不够。”
“过去的事提它干啥?”金胖子嘿嘿一笑。
沈严想起此事,忍不住大笑:“金胖子,罚你三杯酒道歉!”
“指挥使大人吩咐,岂敢不遵?”金胖子乖乖倒满三杯酒,一饮而尽。
沈严此刻仿佛回到了往昔,与几位好友推杯换盏直至深夜。
次日清晨,沈严下完早朝,恰巧路过吏部。
吏部为六部之首,掌管三品以下官员的考核、升迁、调动及任免,权力极大,地位崇高。
其长官尚书,更是被称作“吏部天官”。
即便是内阁阁老,见到吏部尚书也颇为礼敬。
虽不隶属吏部管辖,但他们各有亲朋故旧,怎会轻视?
吏部门口聚集着众多新科进士,或喜形于色,或神情沮丧,亦有忐忑不安者。
显然,这些都是三甲进士,而一甲、二甲多已入翰林院或六部任职,唯独三甲仍在等待分配,可能前往各地担任知县或主簿。
想到此,沈严忆起堂兄,便迈步入吏部。
吏部众人见沈严到来,惊惧不已,连忙通知尚书洪钟。
洪钟与于璞交好,刚履新职,此刻正思索着新晋进士名单。
“大人。”一名主事低声禀报。
“不见任何人,若有人来访,就说我去宫中了。”洪钟面容严肃。
这几日,他作为新任吏部尚书事务缠身,诸多京城权贵递帖邀宴,只为替门生或亲属谋取佳职。
可大明哪有那么多优渥职位?若想得良位,何不努力科举,获取一甲状元等殊荣,岂非无需托关系?直接入翰林院即可。
即便无缘一甲三名,至少也要考中二甲进士,直接分配至六部或三司这样的京官衙门。
一甲二甲加起来不过十几人,多数新科进士都归入三甲序列。
有背景靠山的还好,能谋得较好的城市与职位;而无依无靠者,往往只能派往偏远小县。
运气好点,或许能当个知县;稍差的话,就只能做主簿、县尉之类的小官;最次的便是县学教谕了。
正因为机会有限,每日前来托关系的人络绎不绝,尽是京城权贵。
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于是吏部尚书洪钟常对外宣称自己不在。
\"大人...\"
吏部主事苦笑着开口。
\"不是说了不见客吗?\"
话音未落,却听见门外传来戏谑之声:\"哟,洪大人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火,真稀奇。”
随即,一位身着九爪蟒袍、英姿勃发的青年步入室内。
洪钟听出此声,看清来人,立刻站起,满脸堆笑:\"指挥使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洪钟亲自奉茶,沈严随意坐下,将脚搭上桌案,翻开新科进士名录查看。
洪钟尴尬站立,陷入沉思:这位大魔王从未踏足吏部,今日来访,莫非...
\"三甲进士的安排可都妥当?\"
沈严漫不经心地问。
\"均已安排完毕。
二百余名三甲进士已全部告知。”洪钟毕恭毕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