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未歇,我站在云家仓库的废墟前,脚下的焦土还带着余温。方才那场火来得蹊跷,烧得也太过精准——偏偏是存着关键账本的地方。
“他们不是为了毁证据。”我低声说,“是为了警告我们。”
顾言澈站在我身旁,沉默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下一步怎么办?”他问。
我没回答,只是望着远处的天际,乌云压城,像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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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我们在驿站重新整理思路。
审讯了一夜的神秘人依旧闭口不言,连水都不肯喝一口。我盯着他那张倔强的脸,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太冷静了。”我对顾言澈说,“像是早有准备。”
“你是说……”他皱眉。
“他在等什么。”我补充道,“或者,有人在替他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探子冲进来,“苏南商会那边有了动静!”
我猛地起身,“什么动静?”
“商会今日一早便关闭了大门,对外宣称是‘内部整顿’,但据眼线回报,里面的人正在搬运大量货物,疑似转移重要物品!”
我心头一跳,“他们开始收尾了。”
顾言澈立即道:“我去拦住他们。”
“等等。”我拦住他,“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一场混战。”
他停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了想,转身对云逸尘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户部的人突然造访苏南商会?”
他挑眉,“你是想借官家名义施压?”
“不错。”我点头,“只要能让他们暂时停止搬运,我们就有机会潜入查证。”
他轻笑一声,“这倒是个有趣的提议。”
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税务巡查”在半个时辰后悄然展开。
而我们,则从后门悄悄摸进了苏南商会的核心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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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们翻遍所有案卷时,却发现账目早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我咬牙。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留下任何痕迹。”顾言澈忽然蹲下身,从柜子底部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我接过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 “三月初七,漕运码头,交割银两五千两,事成即焚。”
我心头一震,“这是……销毁证据的时间点?”
“或许不是。”顾言澈沉声道,“而是最后一次交易的时间。”
“漕运码头……”我喃喃重复,“那里是江南最大的货物集散地,若真有什么秘密交易,的确适合藏身。”
“但我们已经错过了。”云逸尘摇头,“现在去码头,恐怕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盯着那张纸片,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他,“你在江南人脉最广,能不能帮我找到那天当值的小吏?”
他笑了笑,“这个嘛……倒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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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我们在一处偏僻的茶馆见到了那位小吏。
他姓李,三十出头,脸上写满了常年与文书打交道的疲惫感。
“几位大人找我有何贵干?”他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我们想了解三月初七那天,漕运码头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我开门见山。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那天一切正常啊。”
我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闪躲,“李大人确定吗?”
“确定。”他说得斩钉截铁,却又忍不住低头喝了口茶。
我笑了笑,“李大人,我知道您是个谨慎的人。但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您知道些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
他犹豫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其实……那天晚上,确实有点奇怪。”
我和顾言澈对视一眼,“请讲。”
“那天夜里,有一艘船靠岸,说是临时加了一批货。”他低声道,“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批货的清单上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而且……船上下来的人戴着斗笠,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他顿了顿,“他们把货卸下之后,又迅速离开了。我还记得,那些箱子看起来很沉,搬的时候几个人都差点摔了。”
“箱子?”我眼神一凝,“什么样的箱子?”
“黑漆木箱,外面用油布裹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说,“不过……我记得其中一只箱子裂了缝,我瞥见里面似乎是银票。”
“银票?”我心头一震。
“没错。”他点点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哪有商人会把银票放在货箱里运输?而且还是夜里偷偷运。”
“这是一笔洗钱交易。”我低声分析,“他们把偷税漏税的钱通过这种方式转移到其他地方。”
“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没错。”顾言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问题是,这批银票最后去了哪里?”我继续问。
李小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记得那天有个同行曾经说过,好像看到有人把那些箱子送去了城西的旧宅。”
“旧宅?”我追问,“哪家的旧宅?”
“听说以前是萧家的一处别院。”他迟疑了一下,“不过早就荒废了。”
我与顾言澈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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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们便赶往城西旧宅。
一路上,细雨飘洒,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你说,如果这里真的藏着证据,他们会设防吗?”顾言澈边走边问。
“肯定会。”我答,“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我们绕到后院,果然发现围墙一角被人动过手脚,显然是最近才修补过的。
“这里有暗道。”云逸尘轻声道。
“进去看看。”我说。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撬开砖石,果然发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黑暗中,我们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窖中回荡。
终于,在尽头处,我们看到了一个堆满箱子的房间。
我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一个个熟悉的黑漆木箱。
“找到了。”我低声说。
“先别打开。”顾言澈拦住我,“小心机关。”
“你越来越谨慎了。”我笑了笑。
“是你太冲动。”他回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
我们仔细检查每一个箱子,最终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缓缓打开其中一个。
果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票,还有几份盖着不同商号印章的契约。
“这些……都是证据。”我激动地说。
“不止。”顾言澈指着一份文件,“你看这个。”
我凑近一看,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名字:谢婉柔、云逸尘、我,甚至还有新帝的亲信大臣……
“他们在策划一场大动作。”我声音发冷,“这不仅仅是偷税漏税那么简单。”
顾言澈皱眉,“他们想做什么?”
我尚未回答,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通道外传来。
“有人来了。”云逸尘立刻熄灭了火折子。
黑暗中,我们屏息凝神,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门被推开,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灯笼。
“是谁?”那人低声问。
没人回答。
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正欲转身离开——
“抓住他!”我低喝一声。
顾言澈如猎豹般扑出,瞬间将那人按倒在地。
我走上前,掀开那人的兜帽,看清了他的脸。
“是你?”我惊讶。
他竟是……李小吏。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活命……”
我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好!”云逸尘低声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我深吸一口气,抱起一箱银票,“先撤!”
顾言澈押着李小吏,我们三人迅速从暗道撤离。
身后,火光渐起,旧宅被彻底点燃。
而我们,终于拿到了真正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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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顾言澈边跑边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抱着箱子,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当然是……把这些交给太后。”我咬牙,“然后,揪出幕后主使。”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回头看他,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因为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