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李玉芝家之前，李停已经给锦蓉打过了电话。
因此三个人到李玉芝家院门口时，锦蓉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她一边把人往院子里让，一边偷偷打量张成宇。
感觉这个哥哥长得挺顺眼的，看上去很斯文，也不怎么显老。
就是和妈妈一点儿都不像。
李玉芝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等着，一看到人过来了，一双眼睛连眨都不会了，含着泪，直直地盯着张成宇。
张成宇已经听李停说了李玉芝中风的事情，坐在轮椅上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妈妈了。
算起来妈妈不过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已经坐了十几年轮椅，张成宇也忍不住心一酸，眼圈就红了。
他把电动车支好，连忙几步奔到李玉芝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李玉芝的一只手，捂在自己脸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玉芝也哭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抚摸着儿子的脸，也不敢大声，哽咽着，哭得喘不过气来。
锦蓉早已经锁好了院门，眼里含着泪，去灶房门口拿了毛巾，回来递给李玉芝。
钟晚晴把两箱东西从电动车上拿下来，提着进了屋子，李停和锦蓉只顾哭着，也没有人客气一句。
李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胳膊肘支在两个膝盖上，双手捧着脸，也泣不成声。
开始的时候，她是为李玉芝母子得以见面的感人场面而流泪。
然后她就想起了钟磊。从来没离开过她的心肝宝贝石头，如今却连见一面都难。
钟晚晴也被这场面感染了，但是她还算理智，擦了擦眼泪，对张成宇说：“好啦，别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哭得让人多伤心。”
锦蓉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哥，你先站起来，和咱妈进屋说话吧！”
李玉芝用手里的毛巾帮张成宇擦了擦眼泪，然后给自己擦了一下。
张成宇站起身来，走到李玉芝身后，把轮椅推进了屋子。
李玉芝问张成宇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这一直是她多年来最想知道的事情。
张成宇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还说吴婆婆没少照顾自己，几句话又把李玉芝的眼泪给勾得止都止不住。
“你父亲，……”在张成宇他们临走时，李玉芝欲言又止。
“妈，我一直想要知道的，是我的出处。如今我知道了自己的妈妈是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我父亲是谁，在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张成宇和钟晚晴加了微信。
晚晴知道他现在在平阳县二中，自己一个人住了一套六七十平的小两居，是学校的老集资房。
房子在一楼，是以前别的老师集资的。现在人家买了大房子，就把这套房子以六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张成宇。
放寒假的时候，张成宇和钟晚晴一起开车去洪桥镇，还把李玉芝接到平阳县城过的年。
把轮椅推进屋里的时候，张成宇说，幸亏在一楼，要不然还得背妈妈上楼梯。
一番话说得李玉芝又落下泪来。
她想起了姚锦程，那个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儿子。
明知道自己身体这个样子，几年还不回一次家，更别说把自己接到他在省城的家里去了。
而这个儿子，连自己的一口奶都没有吃过，却对自己这样孝顺。
想想自己都内疚得慌。
李玉芝在张成宇这里住了半个月，寒假开学前，张成宇才把她送回去。
谁知道才送回去半个月，刚出了正月，锦蓉就给张成宇打电话，说妈妈不行了。
原来是脑梗又犯了。
家里有脑梗病人的都知道，要是第一次发病能救治过来，再次发病就能要人的命了。
锦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的病，只是早上去给李玉芝送饭时，发现她倒在了床边，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来是夜里发的病。
张成宇立马开车赶了过去，在那里守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姚天铭和姚锦程一家都要回来，锦蓉就让张成宇先走了。
张成宇回到东洪县城里，去了钟晚晴家里。
钟晚晴看到张成宇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赶忙问他怎么回事。
张成宇一见到钟晚晴，一路上竭力控制的悲伤就崩了，他抱住钟晚晴失声痛哭：“晴晴，我又没有妈妈了！”
钟晚晴这才知道，是李玉芝走了。
钟晚晴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
自己拉了个小凳子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由痛哭转为呜咽，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这才开口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芝姨偏瘫了十几年，在见到你之后，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张成宇听明白了她说的意思，“你说我妈病了这么多年没有走，是在等着见我一面吗？”
钟晚晴肯定地点点头，“我觉得是的，你想想她的日子那么苦，都熬过了十多年。”
“偏偏在和你相认之后，就第二次犯病走了。不是在等着你，还能是什么？”
张成宇两只手握着杯子，好像手上才有了一点儿温气。
“以后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半晌，他红着眼圈说。
说得钟晚晴一阵心酸。
如今芮儿上大学去了，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
张成宇说他想参加李玉芝的葬礼，钟晚晴劝阻了他。
“芝姨家那边除了锦蓉，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去了，势必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张成宇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既然你已经守了她一天，也就算尽了孝心了！等过去五期，我带你去给她烧纸。”
“嗯，”张成宇把手里的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他一口也没有喝。
然后站起身来，对钟晚晴说：“既然不能参加她的葬礼，那我就回去了。”
钟晚晴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一天都没有吃饭。他这样开车回去，让她不放心。
因此就对他说：“你先坐那，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多少吃一点。”
“今晚就别走了，客卧有被褥，你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