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说了，现在老师缺的很，说不定哪天，政府会像当年招民办教师一样，再招一些老师呢！”
“可是我连名字都没有了，即便以后有招老师的，我也没有机会了！”
钟月合看着浅雪的嘴一张一合，脑子懵懵的，耳朵里只有浅雪的那一句“你用了我的档案。”
月合的心绪半晌才平复了一些，她冷着脸子问妹妹：“所以说，你是故意交的你自己的照片？”
“嗯，”浅雪望着月合，神色坚定，“大姐有工作，你有学问。你这次去新州，一定没少挣钱吧？”
“二姐，说真的，你当一个小老师真是屈才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这一个小教师的工作。”
“要是这个工作给了我，这样咱姐妹三个以后的生活，都会好过一些。”
“是咱爸咱妈让你这样做的？”月合仍然沉着脸子。
“不是不是，我和你爸根本就不知道。”李停连忙说，“她拿回来这个什么证，我们才知道她用的是她自己的照片。”
“那你们的意思呢？”月合望向钟文松和李停，竭力抑制住自己眼睛里流露出悲凉。
“你们也觉得她说的很正确，是不是？”
看钟文松和李停不说话，钟月合自问自答道。
“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这样整整齐齐的坐在这里，等着我点着头说“好”！”
月合盯着钟文松：“爸，当初用她的学籍，是你的主意。如今我连三年高师，带四年河大，等于是给她上了七年学。”
钟文松连连否认她的话：“月月，你别这么说，你上七年学，学问在你肚子里装着呢，谁也掏不走。”
“就像你去新州，在你同学的辅导班里讲课，小雪她能讲吗？”
“你们心心念念让我参加招教考试，是不是一开始打的这个主意？”
钟月合又盯着李停问。
李停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叹了口气：“月月，我知道这件事，小雪做得不对。她没有问过你，就自作主张，想顶替你上班。”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你有一肚子学问，到哪里都饿不着。”
“要是把这个工作给了她，你就能去大城市里挣更多的钱了。这样以后你们姐妹仨，日子过得都不会差。”
“小雪把她自己的照片交上以后，才对我和你爸说的这件事，我已经骂过她了。”
“当时你爸就要她把照片给换回来的。后来我又一想，以前让你报师范，你都偷偷报了高中，可见你一直就不想当老师的。”
“既然这样，她是你的亲妹妹，这个工作还是她的名字。她都这么做了，就把这个工作让给她吧！”
钟月合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想大哭，又想大笑。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孤儿，不知道亲情为何物，也不用去理会人情冷暖。
从小到大，她在这个家里，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着。
甚至连喘气都不敢使劲。
钟磊就不用说了，谁也没法和他相比。
就拿她们姊妹仨来说，晚晴可以和妈妈怄气，浅雪可以在妈妈怀里撒娇，唯独她不可以。
她好像什么都不可以做。
她觉得姐姐最受父母重视，是因为姐姐是爸妈的第一个孩子，长得好看，学习成绩还好。
于是就拼命地学习，想让爸爸妈妈也看重自己。
浅雪可以和父母撒娇，是因为她乖巧。
于是自己也处处顺着爸爸妈妈，想让他们觉得，自己也可以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爸爸妈妈的眼睛里，似乎依旧没有她。
钟月合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如送给别人家的小妹金叶。
至少爸爸妈妈每次想起她时，心里会有愧疚。
她很迷惘，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爸妈亲生的女儿，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做，却怎么也做不到在父母跟前，和她们一样的待遇。
今天这件事情，假如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晚晴身上，月合敢肯定，李停绝对不会答应。
她绝对不会同意浅雪夺了晚晴的饭碗！
本来对于这次考编，钟月合并没有多么的势在必得。
她是在两相权衡之下，选择的参加招教考试。
而且她权衡的，不仅仅是自己以后的发展和出路，最主要的还是考虑了父母的情绪。
多么可笑，她一直在考虑他们的情绪，他们却一再忽视她的存在。
“我不在乎这个工作，”钟月合流着眼泪，“可是这终究是我凭努力得来的。我可以不要，让你拿去。可是你都不屑于问我一声，就这样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小雪，你告诉我，你有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把这个工作给你？”
“你若是愿意给我，干嘛还这么歪歪唧唧的不痛快？”
钟浅雪也是忍到了极致，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些许扭曲，显得那么陌生：“要说我没有问过你，那你用我的学籍的时候，又何尝问过我？”
“好了，你倒是理直气壮。”看到姐妹俩针锋相对，钟文松瞪了浅雪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安抚月合：“你是大学生，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是大学生？从今天开始，我啥也不是了！包不光这个教师的工作是钟浅雪的，高师毕业证上的，是钟浅雪的名字，河大的毕业证上也是。”
“我是钟月合，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因为只有我的初中毕业证上，才是我钟月合的名字！”
钟月合哭着哭着又笑了，“很好，好得很，原先我还想着，你们供我上了这么多年学，我不但工作上不能违逆你们，就是以后找对象结婚，还是得听你们的。”
“谁叫你们是我的爹娘，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呢？”
“现在好了，以后，我再想做什么事，也请你们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了！”
钟月合当天晚上，就用新手机和周澜通了电话，说自己第二天一早就去新州市找她们。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月合就坐聂圩集上第一班车进了城，从城里的汽车站，搭上了去新州的长途大巴。
临走之前，她收拾证件的时候，考虑了一下，把高师毕业证放到床旁边的桌子上，装走了河大的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