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本来就没有俺娘仨的地,等我放下孩子,家里就又多了一张嘴。”
“达飞年龄小两岁,吃得少。珍珍这两年个子一个劲地往上蹿,正是能吃的时候。”
在李停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大雁又朝聂大梅喊道:“娘,这几天你可看好了她,别让她偷跑着去俺家,去习惯了她天天想去。”
“有一阵子不去,她就没那么想去了!”
大雁走了,聂大梅也转身进了院子。
李停朝院子里看了看,听着珍珍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有几分不忍。
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大雁也说了,不是三皮嫌弃珍珍,而是家里负担太重。
一个人的田地,却有四张嘴吃饭。
要是再生下来一个,就是五张嘴了。
大雁的理由很充分,王廉庄还有她家四口人的责任田,现在由廉建伟的弟弟代种。
当初说好了的,打下来粮食交交公粮,得给她们母子留三百斤麦子。
前婆婆家的麦子,拉到坡李庄去,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她把珍珍放在娘家,就是等着小叔子把麦子拉到南洼里来。
可是李停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说不太通。
到底哪里不通,她却说不上来。
钟文松回来后,她说起了这件事儿,钟文松也有些不太理解:“麦子拉到坡李庄不合适,也可以拉到南洼里,再从南洼里拉坡李庄去啊!”
“也许是碍于和廉仙芝离得近呢?再拉去坡李庄不好看。”李停说,“要不然怎么非得把珍珍放到这里?你是没看到,孩子哭得有多可怜人……”
李停眼窝子浅,想起白天珍珍的哭声,不由得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
珍珍哭闹过一阵子,也就适应了。
大雁有身孕,也不怎么来南洼里。后来生下孩子,更是不方便来了。
珍珍认为她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也彻底不再幻想跟着妈妈。
十来岁的她始终不明白,就因为她的新爸爸让她脱下裤子,帮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为什么她告诉妈妈后,妈妈就打了她一顿。
还勒令她,这些话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就像上次,王五仁压在妈妈身上欺负她,她也让自己不要告诉别人。
她不想让妈妈死,所以就没有说出去。
虽然因为那件事,她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好歹他们姐弟俩还能跟着妈妈。
这次不但不让她说出去,还打了她一顿,又把她扔在了姥姥家,再也不让她跟着去新爸爸家了。
珍珍想,妈妈也太不讲道理了,早知道她就不和妈妈说了。
因此她就不想搭理妈妈,连带着能跟着妈妈的达飞,她也觉得不亲了。
这个夏天,廉珍珍出事了。
村里人一到晚上,就把院子打扫干净,铺上一领草席,全家人不分男女老幼,都睡在院子里。
有些条件好的人家,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还会在席子上挂上蚊帐。
聂大梅也不例外,况且她住的铁皮房子白天吸够了热量,到了夜里,依然酷热难当,比一般的草房子还要热。
一入夏,她便带着珍珍和昊琳睡在了院子里。
周俊梅带着昊泽和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睡了一次,昊泽的脸上身上被叮了几个大包,就说什么也不再睡院子里了。
她宁愿在破偏房里挥汗如雨,给昊泽打扇子。
这天聂大梅白天在玉米地里锄了一天的草,感觉很累,吃过晚饭,祖孙三人草草擦洗了一下,就在院子里铺上席子,躺了下来。
聂大梅做了一夜的梦,纷纷扰扰的,也记不清。
黎明时分懵懵懂懂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两个女孩,只剩下了昊琳,珍珍却不知去向。
她寻思珍珍是不是去厕所小解了?因为困意仍然很大,就又迷糊了一会儿。
正迷糊间,她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仿佛听到了珍珍的哭声,若有若无的,就在院门外面不远处。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聂大梅站起身,先去厕所里看了看,珍珍没有在里面。她打开院门,没有看到人,这时又听到了哭声。
往街里走了几步,只见地上蹲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是珍珍,只见她两只手捂着肚子,哭声痛苦而压抑。
聂大梅拉她起来,她却站不起来,只是哭着说疼。
聂大梅吓坏了,蹲下来问她哪里疼,却隐隐约约看到,她身下似乎有一摊液体。
她把珍珍抱起来,看到她刚才蹲着的地上,竟然是一摊血迹。
这个时候聂大梅只是想着珍珍受伤了,碰到了哪里。
她完全没有,也不愿意去想到,珍珍是遭受了侵犯。
“这是怎么了?啊?你说话啊珍珍,你去哪里了?”
她抱起珍珍,紧张地检查她的胳膊,她的腿,看看伤在了哪里。
珍珍哭着指了指两腿之间,聂大梅发现,她的小内裤上沾满了血迹,大腿上屁股上到处都是血。
聂大梅猛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发出一声哀嚎:“日他祖奶奶,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啊!她才十岁啊!……”
钟文松和李停闻讯赶过来时,聂大梅抱着珍珍,正哭得捶胸顿足。
李停赶紧制止了她继续哀嚎,和周俊梅一起,把她连拉带劝地弄进了屋里。
珍珍被吓坏了,问她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李停急忙脱下她的内裤,检查她伤得什么样。
钟文松则走出院子,顺着一路滴落的血迹,找到了珍珍受侵犯的地方。
是聂圩大队三个自然村交界处的一座小桥下面。
桥下面的血迹,比聂大梅院门外面的那一处还要刺目。
钟文松愤怒得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珍珍的伤比李停想象的严重,会阴被撕破了好几道口子,最大的一条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看上去惨不忍睹。
钟文松和李停不敢耽搁,立马带着珍珍坐车去了县城。
两个人先把珍珍送到人民医院急救科,李停留下来照顾珍珍,钟文松去了县公安局。
急救室的医生和护士,在帮珍珍缝合伤口时,都心疼得直落泪。
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她都经历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