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我以为终于摆脱她,可以回到沪市了。”
“却没想到,我父亲他不要我。”
“你知道吗?我就像一件没人要的垃圾,被这个人丢掉,又被那个人捡起来,再狠狠地丢掉!”
丁嘉朗再也听不下去,打断她:“小海棠,别说了。”
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怀里的人瘦得惊人,硌得他心口生疼。
“小海棠,都过去了。”
苏慕春凄然一笑:“丁嘉朗,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我既面对不了过去,也没有办法再承受以后,你总说这样对我好,那样是为我打算,可到头来你还是要留我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这次又算什么?你是打算挽回了我,然后,再一次放开我吗?”
漫长的空白停滞在两人之间。
最终是她抬起手,扯开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再轻轻将他推开。
*
录完口供,苏慕春回到元朗。
不知是不是终于将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尽数倾吐,她这两夜竟是难得的一觉到天明,再没被那些狰狞的噩梦惊扰。
第三日午后,她接到了曾祥的电话。
“苏小姐,我在你楼下。”
苏慕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还是那辆熟悉的hK1。
曾祥未跟她提及什么事由,只告知有重要的事。
车子很快便转入了圣德医院的大门。
电梯在七楼停下,最终,曾祥在一间VIp病房门口停下脚步,侧身道:“苏小姐,少爷在里面。”
说完,替她推开了那道门。
病房里窗帘拉着大半,光线有些暗,但依然能看清里面站了不少人。
见她进来,丁嘉朗快步上前,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苏慕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只好作罢。
随即目光快速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
丁嘉屿竟然也在!
丁嘉屿面无表情地站在病床的另一侧,只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素雅套裙的年轻女子,容貌与丁嘉朗、丁嘉屿有几分相似。
最后,她的目光才落在身侧的病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瘦骨嶙峋,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若非那些维持生命的仪器,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丁嘉朗朝一位医生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医生语气沉重地开口:“丁老先生目前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各项生命体征都在持续衰弱,继续治疗的话,意义已经不大了。所以,想征询一下各位家属的意见,是选择继续维持,还是放弃治疗?”
病房内一片死寂。
丁嘉朗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放弃治疗。”
丁嘉屿紧随其后:“同意。”
丁佳雯先后看了一眼两个哥哥,这才轻声道:“我也同意。”
医生点了点头:“既然三位家属都达成一致,那我们稍后会准备撤掉维生仪器。”
医生离开后,丁嘉朗接着说:“还有一件事,跟各位宣布一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丁嘉屿和丁佳雯,最后落回到身边苏慕春的脸上。
随即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我身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苏慕春。”
宣告未完,他就从相握的手势,与她变成了十指紧扣。
苏慕春震惊地看着丁嘉朗,完全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究竟是何用意。
病房里不乏公司高层和叔伯,个个亦是惊讶之色。
只有丁嘉屿的脸色是难看的。
反倒是丁佳雯,在最初的错愕之后,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对着苏慕春礼貌招呼:“大嫂好。”
*
苏慕春刚想开口,丁嘉朗却抢先一步:“这段时间你会累一点,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亲手操办,作为未来的丁太,这些都是免不掉的流程。”
她还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丁嘉朗继续说:“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媒体那边也会公开你的身份。”
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还是没明白?”
不等她回答,丁嘉朗转过身来,看着她,极为认真:“小海棠,从现在开始,无论未来怎样,我们都一起面对,这次,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像是长久以来紧绷的弦终于找到了落点,所有的困惑与不安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只余下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怦怦狂跳。
见她久久未语。
他心中微微一紧,低声试探:“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后悔了?”
话落,他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明说,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戒指呢?
她轻轻抽回手,避开他的目光,“分开后,我就没戴过了。”
“行,明天去补一个新的。”他说。
丁嘉朗收起了方才的轻松。
“这场官司赢的概率不大,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
赢的概率不大,意味着他会坐牢。
眼眶瞬间就红了,明明快要哭出来,她还是死命憋着:“不委屈,有钱花,有豪宅住,还没老公管,多自在。”
面前的男人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下,而后呵笑一声:“没良心的。”
*
丁牧云半夜就去世了。
翌日,东区殡仪馆最隐秘的贵宾厅已经布置完毕。
内部装潢彰显非凡品味,正中央摆放着丁牧云的黑白遗照,两旁是罕见的帝王兰与白色马蹄莲,花篮每一束都出自顶级花艺师之手。
丁氏两兄弟身着黑色定制西装,站在灵堂入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他们罕见地和谐相处,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午后两点,吊唁正式开始。
虽然丁氏刻意避开了媒体,但消息早已传遍。
豪车接连驶入,来宾络绎不绝,却无一人喧哗失礼。
首先到场的是红港四大家族之一的利氏,利太和利承基亲自驾临,身后跟着四名黑衣保镖,每人手捧一只檀木盒,内含东亚最顶级的沉香木。
紧随其后的是港府高层、银行巨头、地产大亨,以及低调且影响力深远的新界乡绅。
守灵第一晚,丁家延请了十二位高僧诵经超度。
守灵第二日,红港风云突变,一场倾盆大雨笼罩全城。
殡仪馆外,黑色雨伞组成的海洋中,各路富豪名流依然络绎不绝。
灵堂内,苏慕春负责接待女宾,她身着黑色旗袍,由红港知名设计师特别剪裁。
前来吊唁的女宾中,明羡宝是为数不多,主动和苏慕春交谈的。
晚间,守灵仪式更趋庄重。
铜钟悠扬,道士诵经声此起彼伏。
第三日,出殡仪式前,丁家举行了最后的家族告别仪式。
十点整,送殡队伍正式出发。
为避免招摇,丁家没有聘请传统的乐队和队伍,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二十辆同款黑色劳斯莱斯组成车队,缓缓驶向跑马地的家族墓园。
路边,丁氏集团的员工自发列队致敬,场面庄严肃穆。
墓园是丁家独有的一片区域,环境幽静,苍松翠柏间点缀着精美的西式雕塑与传统中式石像。
汉白玉墓碑前,为首的丁嘉朗和苏慕春,两人握着手,一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