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还是如实说了:“和丁嘉屿一起吃的。”
尾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面前俊朗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愠色,眼神也冷了下去。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苏慕春没立刻回答,只是抬手他的手臂从她的腰上解了下来。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边走边伸手摘下耳垂的耳环,再将耳环放在梳妆台面上。
这才对上他紧随而来的目光。
“他也是客户。”她仰起脸,声音清淡,“我总不能用恶劣的态度对待客户,他递个投诉到公司,你再出面,那全公司都会知道两个丁生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这样,太难看。”
丁嘉朗抿着唇,没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他才开口:“等这次拍卖会结束,我安排你出国读书。”
这个提议,其实很好。
但是,苏慕春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了牵绊的情绪。
隔着日夜颠倒的时差和重重海洋,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以前她只是听说豪门水深似海,如今亲身搅和进来,才知道这海水不仅深不见底,还处处是吃人的暗礁和冰冷的漩涡。
让她丢下他一个人,在这港岛独自奋战,她心不忍。
非让她选,她只选共进退。
她主动上前,手臂环上他的脖颈。
“丁嘉朗,你知道吗?我十岁那年,就离开家来红港。”
“这里语言不通,环境陌生,为了融入这个城市,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北姑,我花费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如果现在,让我去一个更加遥远陌生的国度。”
“我想,我真的很难再鼓起勇气去适应一次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现在,我只想在这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地方,每天都能看到你。”
“好不好?”
最后那三个字,温柔地拒了他的安排。
他亦心软了。
“好,依你。”他退了一步。
“我和拍卖行那边打声招呼……”
苏慕春打断:“不要,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就维持现状,在外,我就是攀附丁生的Alicia,是丁生的情人。”
今晚丁嘉屿处处在试探她和丁嘉朗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
幸得,她忍住了。
只有被爱得有恃无恐,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靶子。
她现在,还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也不能到那个时候。
*
房间的冷气开得足。
但苏慕春还是觉得热得厉害。
被子又被她踢掉,挪了下位置,贴着微凉的床单,才勉强找到一丝缓解。
没过多久,身侧的男人却固执地伸过手,又一次将薄被拉上来,盖在她身上。
她呢喏一声“热”,又是一脚蹬开。
如此反复了几次,她终于醒了过来。
眼角的余光瞥向墙角的古董钟——凌晨五点五十分。
浅淡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带。
她忍无可忍,侧过身,声音不耐。
“丁嘉朗,顶层那么多房间,你不能拣一间睡吗?”
男人眼睛还闭着,只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
鼻音很重地闷出一句:“不能,最钟意这间。”
这次她没再挣扎。
她知道他忍得辛苦。
昨晚他贴着她睡,呼吸都带着克制。
可身上黏腻的汗意让她无法再躺下去。
刚坐起身,腰上就缠来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按了回去。
丁嘉朗已经睁开了眼,俯身看着她。
“不睡了?”
“嗯,一身汗,睡不着。”她据实回答。
他说:“起来换衣服,我带你去运动。”
半小时后,她站在了文华酒店全新装修的健身房里。
九十年代的红港,与国际接轨的速度超乎想象。
这家老牌五星级酒店自然不甘落后,健身房的设计极具现代感,引入了不少欧美当下最时髦的运动器械。
其中就包括跑步机。
苏慕春只在杂志上见过这种东西,现实里还是第一次接触。
丁嘉朗没急着让她上去,先是带着她做了几组拉伸动作,活动筋骨。
“站上来,扶好。”他帮她设定好最低的速度。
机器启动,传送带开始缓慢转动。
“脚跟先落地,重心往前,用大腿带动小腿发力。”
他在一旁耐心地指导。
她很快就找到了节奏。
跑步机匀速转动,带着她的双腿被动地跑起来。
二十分钟后,她已达极限。
肺里空气不够,两条腿发软打颤。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丁嘉朗递过来毛巾和矿泉水。
“不错了,第一次能跑这么久。”
等她气息匀了些,他又带着她做放松拉伸。
“跑步要循序渐进。”
“先把基础打好,慢慢适应,再逐渐增加强度和时间。”
“跑步可以增强心肺功能,下肢力量也能得到很好的锻炼。”
明明听上去是正经之词,她却无意识地走了神。
靡靡之夜,男人浓重情欲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
“你的下肢力量,实在太差了。”
……
另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意冲上她的脸颊,迅速蔓延到耳根。
还好,刚刚跑完步,脸红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是个完美的掩饰。
*
她用毛巾包着洗好的长发,还没走出浴室两步,丁嘉朗便进了卧室。
他额前的碎发被运动后汗水打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
他过身,让她先出去。
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能闻到他身上汗水蒸腾的热气,混合着一种很淡的植草调的味道。
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他已经开始冲洗。
完美交接,谁也没耽误谁。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磨合出一种奇异的默契。
吹干头发后,她正低头在首饰盒里挑选着合适的耳饰。
丁嘉朗从浴室出来。
径直走向旁边的衣柜,拉开了柜门。
苏慕春的眼风不经意地扫过去,恰好落在他赤着的宽阔背脊上。
水珠正沿着他肩胛骨清晰的线条往下滑,没入紧实匀称的背部肌肉沟壑里。
不是健身房里那种虬结贲张的肌肉块垒,而是常年运动打磨出的,流畅又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
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悸动了一下。
苏慕春收回目光,捻起一对小巧别致的方形钻石耳钉,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还不错。
一边往耳朵上戴,一边聊天:
“你平常都做些什么运动?”
丁嘉朗正抖开衬衫往身上套。
“壁球,击剑,偶尔去俱乐部玩玩赛艇。”
样样都是贵族运动。
苏慕春扣好耳钉的搭扣,透过镜子看了一眼正在穿衣的男人,应了句。
“精力是真的好。”
丁嘉朗正在扣袖扣的手指,倏地顿住了。
他缓缓侧过头,黑沉沉的眸子望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在她带笑的脸上停顿了几秒。
随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暗示。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转回头去,继续慢条斯理地扣好袖扣。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低沉悦心的笑声从他喉间逸出。
“你满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