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春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了句想吃酒酿鸡蛋汤,丁嘉朗真的让客房服务送了上来。
一碗热腾腾的酒酿鸡蛋汤,瓷勺搅动时带着红糖淡淡的甜香。
丁嘉朗坐在床边,把吹凉了的瓷勺递到她嘴边,说:“张嘴。”
她一口吞下去,下意识皱眉:“这个红糖放多了,有点甜。”
她咽下去,抬起眼睛看他,有点撒娇:“再喂我。”
许是经期的缘故,她比往常要娇气的多。
丁嘉朗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
“不舒服的话,明天要不要请假?”
她摇头,“眼下事情好多,请不了。”
“对了,知凡哥这次打算在红港多待一段时间,等心悠终审结束才回去。这段时间收工后我会抽时间陪他到处逛逛。”
丁嘉朗神色没变,只哦了一声,又舀了一勺汤递过来。
两个人之间安静下来。
苏慕春主动推开他准备喂过来的手,说:“吃不下了。”
她攀上他的肩膀,把自己整个挂过去:“你要不要跟我说些什么?”
丁嘉朗放下碗,侧身靠近些。
“说什么?”
苏慕春语气很轻:“丁嘉屿。”
“晚宴上他找过我。”
他伸手摸她的头发,安抚她:“我知道。”
“如果他为难你,你不用管后果,我会给你做主。”
她想起那场车祸,还是不安,“听曾叔说,二房不是好应付的……”
他倾身过去,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别怕,有我在。”
他顿了顿,才解释给她听——
“早些年,因为我母亲和我大哥的事,家族内部为了协调,剥夺了二房插手家族核心生意的资格,作为惩罚。”
“这些年二房一直在找机会翻身。”
“之前他们听到了风声,以为我和莫可晴要订婚,所以才坐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
苏慕春一下就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商政联姻本就是图谋更大的利益。
丁家大房若是和莫家联姻成功,势力必然更加稳固,二房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他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她抓住了他话里的另一个关键点,犹豫了下才问。
“那你母亲和大哥……”
他沉默了会,才平静开口。
“他们意外去世了。”
意外?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稀松平常的语气。
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意外”这个理由,恐怕只是拿来堵住外界的说辞罢了。
“所以……”她声音有些干涩,“所以你明明在国外学医,却不得不回来,接替你大哥的位置。”
他再回应时,只有一声极轻极淡的“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触到了他内心最不愿提及的伤疤。
更要命的是,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难怪他不愿意回深水湾的家。
那里没有他思念的人了。
苏慕春坐直了身体。
她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丁嘉朗的脸颊。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
“我们不说这些了。”她开口。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带着安抚和疼惜。
“今天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跟你说一声—”
下一秒,她凑上前,唇瓣轻轻印在他的薄唇上,只是短暂的一触,却带着无比的郑重。
稍稍退开半寸距离,她一字一句送上祝福:
“丁嘉朗,生日快乐!”
*
自从珊娜离开小组后,她手头那些没做完的工作,不少都堆到了叶曼青这里。
苏慕春将一叠资料放在叶曼青桌上。
“曼青,这是参加竞拍的内地客户资料。”
“时间有点紧,你等下就去一趟文华酒店,跟他们谈一下这次拍卖会期间的房源合作。”
“文华酒店?”
听到这四个字,叶曼青面上瞬闪过一丝为难。
苏慕春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还以为她是担心上次珊娜直接跳过酒店去找丁嘉朗的事,会让对方心存芥蒂。
“你不用担心,我和文华客房部的蔡经理通过电话了,你过去直接找蔡经理,把合作细节敲定就行。”
这次拍卖会预留的时间实在太紧张,光是筛选拍品、联络双向客户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
苏慕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么多酒店里择优合作。
直接拿下文华,把时间和精力腾出来,放在拍卖会的最后筹备上,才是最重要的。
叶曼青微松了口气。
“好的,我这就去办。”
她先去了文华酒店。
事情确实像苏慕春说的,不到一个钟头,初步的合作意向书就已经签好,剩下的合同细节,自有法务部跟进。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才下午两点多。
离回公司汇报工作,还有相当充裕的一大段时间。
她决定去把那件事情办了。
走到路边,她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去丁氏大厦。”
*
叶曼青只是报上名字,不过两分钟丁氏前台秘书就微笑着引她走向总裁办公室。
这顺利得让她有些意外。
刚进办公室,她一眼就看到了丁嘉朗。
他正斜斜地靠在大班桌沿,背对着门口,颀长的身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投下一片阴影。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侧过头。
“找我有事?”简洁直接地开口。
叶曼青从手袋里取出一封烫金请帖,双手递了过去。
“丁生,我和我先生的画廊下周开幕,还望丁生能拨冗光临。”
丁嘉朗的视线先是在那描金的封面上停了一秒,这才伸出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夹了过来。
请帖被他随手搁在了桌面上。
“专门走一趟,就为送张请帖?”他又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无端让人感到压力。
叶曼青只好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请丁生帮个忙。”
镜片后的眼睛里终于显露出一丝兴趣:“哦?讲。”
“丁佳雯前几日来找过我。”
“我同霍屿文早就断干净了,无谓再提。”
“我现在只想同我先生好好经营画廊,过新生活。”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攥住了手袋的边缘。
“所以想请丁生看在我这点诚意上,能不能同您妹妹和妹夫霍屿文讲一声,不要再来打搅我。”
“我不想让我先生知道以前的事。”
丁嘉朗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他点了下头。
她识趣地准备告辞:“那不打扰丁生了。”
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
“等等。”
叶曼青脚步一顿,回过头。
丁嘉朗不知何时已经直起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看着她。
“这两天有没有人找过Alicia?”
叶曼青如实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拍卖会开幕在即,Alicia这几日都扑在展厅那边,盯布展,好少返公司。”
丁嘉朗的手指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击了几下。
“对了,上次我接你们从马来返港那次……”
丁嘉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曼青刻意放轻的声音打断了。
“不好意思,丁生,你可能记错了。”
“马来那趟公差结束,我和Alicia是坐最早那班机回来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直视着丁嘉朗:“我记得好清楚,Alicia当时生病了,很不舒服,吐了好几次,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丁嘉朗看着她,脸上那点淡漠渐渐散去。
他伸手,重新拿起桌上那张被他随手搁置的烫金请帖,慢条斯理地翻开,目光在上面的日期上扫了一眼。
“嗯,请帖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