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沛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你要把他们送回内陆去?”
苏慕春面色平静:“庄亦风可能还会想法子对付我,前几天敏敏差点出事,我不放心再让他们留在红港。”
方沛侧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自己什么打算?”
苏慕春:“心悠的官司一天没个说法,我就一天不会离开红港。”
果然如他所料。
方沛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了,利太前两日托人带话,讲她有条老款式的翡翠项链想让你帮忙改改,你得空就过去一趟,人家指名道姓要你,这次你可千万别再犯犟。”
苏慕春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方沛的视线随即落在工作台上那两个用锦盒精心包装的鱼胶和海参上,皱了皱眉:“行了,那些东西你拿回去。出港的事,我会让你师娘尽快安排好。”
“师父,我送出来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方沛无奈地摇了摇头。
*
苏慕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清亮的女声:“ing!”
helen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到是她,下巴微抬,示意她对面的椅子。
苏慕春在她对面坐下,挺直腰背。
“helen姐,您找我?”
helen嘴角噙着一抹公式化的笑意:“你同丁生认识?”
这问题来得有点突然,苏慕春顿了一下才回答:“认识,但不熟。”
helen“哦”了一声。
紧接着,她随手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一份棕色的大信封,递了过去,“这个case,你去跟一下。”
苏慕春接过来,指尖触到信封的厚度,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打开一看,果真是艺术家的作品资料。
简介一栏赫然是先锐画家——麦家俊!
苏慕春瞳孔微微一缩,麦家俊在艺术圈近来可是炙手可热!
可麦家俊这种级别的艺术家,通常都是由资深经理甚至总监亲自接洽的。
她脱口而出:“helen姐,麦先生这样的客户,以我目前的资历,恐怕还达不到。”
helen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犀利:“Alicia,你想不想尽快拿到拍卖师助理的认证?”
苏慕春一顿。
helen继续说:“多积累处理复杂案子的经验,对认证只有好处。”
话锋陡然一转,带着点敲打的意味,“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力真的不够,也没关系,我让阿may或者嘉玲去跟进也一样。”
这话里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机会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本事抓住,那就别怪别人后来居上!
苏慕春立刻截断了她的话:“helen姐,我可以!”
helen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笑容,“很好,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放手去做吧,”她顿了顿,补充道,“跟进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
苏慕春下班后,准备搭巴士回家。
路边停着一辆虎头奔,驾驶座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西装穿着的司机,伸手拦住苏慕春:“苏小姐,郭生有请。”
郭生?红港三大地产家族之一郭氏话事人——郭铭文?
苏慕春心里咯噔一下,问:“郭生找我有什么事?”
司机:“郭生只吩咐我同苏小姐讲,他和丁生是朋友。”
正巧有同事经过,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苏慕春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子稳稳启动,可过了半途后的路线却让苏慕春的心越沉越深。
车子停在了一恒馆古董店门口。
苏慕春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司机已经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扶着车门下车,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郭生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
司机只是垂首,并不答话,示意她进去就是。
苏慕春朝路边打望,周边似是提前清场,空荡荡的,而丁嘉朗的车也不在这附近。
她握着手袋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他不在?那郭铭文单独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缓步走到柚木大门前,手扶着门框,迟疑地朝里望去。
里面没有想象中呛人的烟味,反而干净得过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摆设,竟被清理一空。
临窗的位置,有个男人坐在太师椅上,双腿交叠,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正侧头望着窗外的人造湖景。
苏慕春认出他就是上次和莫可晴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
难怪她当时觉得面熟。
郭铭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沉静如深潭,主动开口:“苏小姐。”
苏慕春跟着应了声:“郭生。”
“郭生找我来有什么事?”
郭铭文靠在太师椅背上,闻言却并未立刻作答。
他抬起手,拍了两下。
清脆的掌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很快,里间的门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接一个。
七八个男人低垂着头,鱼贯而出,身上还穿着前几日那些或花哨或邋遢的衣服,只是此刻都皱巴巴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颓败与恐惧。
苏慕春的目光扫过去,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是他们!
就是这些人!
那些猥琐的目光,肆意的触碰,yin秽的笑声……
她扶着门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想也不想地立即转身。
逃,快逃离这里!
郭铭文看出了她瞬间的惊惶,“苏小姐。”
苏慕春停在原地,背对着屋内的一切,紧紧攥着拳。
郭铭文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请苏小姐认一认脸,看看这里面,还漏了谁。”
原来,是这样吗?
她闭上眼睛,逼自己在脑海里闪回着那晚的片段:昏暗灯光下,粗鲁拉扯,污言秽语,还有那些扭曲的、带着恶意的脸……
一张,两张……像是在重温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再睁开眼时,那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一片冰凉。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排男人。
她抬起脚步,从第一个人面前缓缓走过,目光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
走到队伍的末尾,她停了下来,声音沙哑:“还差一个人。”
郭铭文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庄亦风那条疯狗,不归我管。”
说话间,他拿起桌上的银质雪茄剪,“咔哒”一声,精准地剪掉了雪茄的尾部,然后拿起旁边的防风打火机,凑近,点燃。
他将雪茄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烟圈。
直至烟圈消散,他才淡然说道:“不过有人会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