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扶虞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拐角处堆积着一些废弃的纸箱与破旧家具,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她缓步走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与此处的阴湿气息格格不入。
并无异样。
难道是野猫?
扶虞眉梢微动,正待转身。
“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从巷子深处冲了出来。
那人形容狼狈,头发乱得像鸡窝,崭新的运动外套蹭破了好几处,脸上又是泥又是汗,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他一头撞上堆放的杂物,险些摔个狗啃泥,却也因此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扶虞。
刹那间,那人布满惊恐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大……大师!”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变了调。
“大师救我!救命啊!”
扶虞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上次在xZ差点被人当了替死鬼的那个倒霉蛋,沈况野的表弟,文家那位小少爷,文今么。
她心中了然。
今天的有缘人,原来应在了这里。
看他这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十有八九又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文今已经扑到了扶虞脚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把抱住了她的裤腿,嚎啕大哭。
“大师!您可算出现了!我还以为我今天死定了!”
鼻涕眼泪蹭了扶虞一身。
扶虞的脸,几不可见地黑了黑。
巷口,几个路过的老头老太太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现在的年轻人哦,啧啧。”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扶虞的耳朵。
扶虞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丢脸”。
她额角青筋跳了跳,一脚踹开文今。
“起开。”
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不耐。
文今被踹得往后滚了半圈,但立刻又手脚并用地爬了回来,死死抱住她的腿,哭得更凶了。
“大师您不能不管我啊!那东西太可怕了!它要杀我!”
“您不救我,我就真的没命了!”
扶虞看着这块黏在腿上的狗皮膏药,深感头疼。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似乎想要记录这“伤风败俗”的一幕。
扶虞不想明天在本地新闻的社会板块看到自己。
“跟我来。”
她言简意赅,拎着文今的后领,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也不管他还在鬼哭狼嚎,转身朝着巷子更深处,一处相对僻静的废弃小院走去。
文今被她半拖半拽,双脚离地,还在不停地蹬腿。
“大师!我们去哪儿啊?那东西会不会追过来?”
扶虞没理他。
穿过一道破败的月亮门,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
四周是残垣断壁,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扶虞松开手。
文今“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又下意识地想去抱扶虞的腿。
扶虞后退一步,避开了。
“说。”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文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如实招待。”
文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环顾四周,荒草萋萋,更添了几分阴森。
“大师,这……这里安全吗?”
他声音发颤。
扶虞:“暂时。”
文今咽了口唾沫,稍稍定了定神。
文今定了定神,嗓子依旧干涩沙哑。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扶虞,那眼神像是溺水之人望见唯一的浮木。
“大师,我说,我都说。”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都怪我,都怪我那些狐朋狗友!”
文今捶着自己的腿,脸上满是懊悔。
“他们前几天提议,说要去玩一个新开的密室逃脱,主题特别刺激。”
“叫什么……深海迷梦与旧日支配者,听着就怪渗人的。”
扶虞静静听着,未发一言。
她那平静的姿态,反而让文今稍微安定了些许,至少不是他一个人了。
“我本来不想去的。”
文今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大师您知道,自从上次在xZ那事儿之后,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心里就发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可他们……他们几个非拉着我去,说我胆子小,还用话激我。”
“说什么男人就该勇于探险,不然就是怂包。”
文今语气中透着几分当时的不忿,以及此刻更深的悔恨。
“我一时脑热,就……就答应了。”
“那密室在一个挺偏僻的商场负二层,光线昏暗,进去就感觉阴森森的。”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身体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一开始,其实还好。”
“虽然道具做得逼真,气氛也恐怖,但我们人多,嘻嘻哈哈的,就当是玩了。”
“解谜,找线索,一步步推进剧情。”
扶虞:“剧情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只有力的手,稳住了文今纷乱的思绪。
文今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
“剧情大概是说,我们是一群调查员,要探寻一个古老神殿的秘密,阻止一个什么沉睡的旧神苏醒。”
“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还有一些听不懂的呢喃声,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转折发生在我们找到一个所谓的祭坛之后。”
文今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
“按照流程,我们需要在祭坛上摆放正确的祭品,然后念一段咒文。”
“我们照做了。”
“然后……然后灯就全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当时还以为是密室的正常流程,有人还在开玩笑,说别是真把什么东西召唤出来了吧。”
文今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结果,灯亮的时候……”
“阿豪,我们一个哥们儿,就站在祭坛旁边,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