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楚星焕从睡梦中惊醒，洞顶的水晶簇随着雷声共振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
他下意识往身旁摸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绒毯，阿尔文又不在床上。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楚星焕揉着眼睛坐起，银发间的小龙角敏感地捕捉到空气中的电荷。
自从三个月前完成龙族契约，这对角就成了他情绪的晴雨表。而此刻它们正微微发烫，显示出主人隐约的不安。
\"阿尔文？\"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粒投入深潭的石子。
没有回应。
只有洞窟深处持续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偶尔夹杂着龙族特有的低沉咒骂。
楚星焕赤足踩上冰凉的石板，循声走向储藏室。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硫磺味就越浓，还混着某种...…烤焦的蜂蜜味？
储藏室的景象让楚星焕愣在门口。
阿尔文背对着他蹲在财宝堆前，金发间支棱着两枚小龙角，正用爪子跟一个雕花金匣较劲。
地上散落着七八个变形的小金饼，看样子都是失败的作品。
\"大半夜的…...\"楚星焕倚着门框开口，成功看到阿尔文炸毛跳起，\"偷做小金库？\"
阿尔文条件反射地用尾巴遮住作案现场，却忘了自己半龙化状态下的翅膀还张着，结果把旁边一摞水晶杯扫得稀里哗啦。
楚星焕忍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抢救杯子，尾巴和翅膀却越帮越忙。
\"换鳞期不是上个月就结束了吗？\"楚星焕蹲下来捡起一块金饼，发现上面有熟悉的牙印，\"这么急着囤积新财宝？\"
阿尔文着急的抓住他手腕。
楚星焕这才注意到对方掌心躺着枚精致的指环。
\"结婚三个月纪念日。\"阿尔文硬邦邦地说，耳鳍红得能滴血，\"人类好像很重视这个。\"
楚星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这条龙会记得这种小事，更没想到会为此熬夜做手工。
指环表面那些不规则的凹痕突然就有了新的意义。
\"帮我戴上？\"
他伸出左手，故意晃了晃无名指上那枚临时凑合的金币戒指。
阿尔文的爪子出奇地灵巧起来。
新戒指滑入指根，楚星焕感受到微弱的魔法波动，是恒温咒和定位术的复合符文，龙族给伴侣的常见防护。
\"轮到我了。\"楚星焕突然从睡袍口袋掏出个丝绒小包，\"本来打算早餐时给你的。\"
阿尔文疑惑地抖了抖耳朵。
楚星焕倒出一枚黑曜石耳钉，他的瞳孔瞬间缩成细线，石料明显是从他自己脱落的鳞片打磨而成，造型是两片交叠的羽毛，正是楚星焕光翼的抽象版。
\"你什么时候..….\"阿尔文的声音哽住了。
\"上个月你发烧说胡话时。\"楚星焕坏笑着凑近他耳畔，\"一直念叨着羽毛、耳骨什么的。我就猜你想要这个。\"
阿尔文急切地低头让他戴耳钉，鼻尖蹭到楚星焕脖颈。楚星焕趁机咬住他支棱的龙角，成功收获一声压抑的闷哼。
\"别闹。\"阿尔文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听我说完...唔…...\"
楚星焕已经跨坐到他腿上，银发垂落将两人笼在私密的空间里。
新生的龙角因亲密接触而微微发亮，在石壁上投下交缠的影子。
阿尔文的抗议很快变成了顺从的咕哝，尾巴自动圈住伴侣的腰。
一道闪电劈落，近得仿佛就在洞口炸开。
楚星焕感到阿尔文瞬间绷紧肌肉，爪子下意识护住他后脑。
紧接着的炸雷震得洞顶簌簌落灰，某处传来水晶碎裂的脆响。
阿尔文突然完全龙化，用翅膀将楚星焕严严实实裹住。
楚星焕这才注意到黑龙的鳞片全部逆立，金瞳不安地闪烁。
这条能喷火撕碎城墙的恶龙，居然在害怕打雷？
\"你…...\"楚星焕刚开口就被又一道雷声打断。
阿尔文将他搂得更紧，龙心跳动如擂鼓。
也是这时候，楚星焕才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在地牢发现伤痕累累的黑龙时，对方也是这样瑟缩在角落。
当时他以为是因为伤痛，现在才明白...…
\"是那次囚禁留下的阴影？\"
他轻抚黑龙鼻梁的旧伤，\"他们在雷雨天用闪电折磨你？\"
阿尔文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心口，算是默认。
楚星焕从龙翼包裹中钻出来，在阿尔文惊慌的低吼中走向洞口。
\"星焕！外面危险——\"
楚星焕已经站在了暴雨中。
雨水顺着他的银发流淌，睡袍很快湿透贴在身上。
他转身对阿尔文伸出手，掌心朝上接住倾泻的雨线：\"看，只是水而已。\"
阿尔文的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
楚星焕不退反进，直接抱住黑龙的鼻梁，让两人一起淋在暴雨中：\"没有铁链，没有闪电。\"
他吻了吻龙鳞间的缝隙，\"只有我。\"
奇迹般地，阿尔文的颤抖渐渐平息。
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掉楚星焕睫毛上的水珠，尝到雨水的清新和伴侣特有的气息。
下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的鳞片也因此只是轻微炸起，很快在楚星焕的抚摸下恢复平整。
\"进屋吧。\"楚星焕拽了拽他的角，\"我冷。\"
这当然是谎言。
拥有龙族血脉的楚星焕现在对温度变化几乎免疫，但阿尔文立刻上钩，小心翼翼用爪子将他托回洞内，还喷出股暖风烘干他的头发。
储藏室已经被暴雨波及，地上积了层薄薄的水洼。
阿尔文变回人形翻出干爽的毛毯，却见楚星焕正蹲在财宝堆前，饶有兴致地观察那些被雨水打湿的收藏品。
\"典藏版？\"
楚星焕拎起一本包着防水油布的书，\"我记得这章讲的是..….\"
阿尔文一把夺过书塞回宝箱，耳朵红得发亮。
楚星焕大笑着被他用毛毯裹成粽子，却还在喋喋不休：\"主角把恋人按在图书馆的书架上——\"
\"闭嘴。\"阿尔文咬住他耳垂威胁，却因新戴的耳钉不敢用力。
楚星焕突然正经起来：\"说真的，你当初为什么选这本当恋爱指南？\"
他手指卷着对方湿漉漉的金发，\"龙族没有自己的爱情文学吗？\"
阿尔文沉默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洞外的雨声渐小，雷暴正在远去。
\"因为...\"阿尔文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主角偷偷喜欢一个人七年的样子...很像那时的我。\"
楚星焕的心像被龙爪轻轻捏住。
他想起陈列室里那本被翻到卷边的书，想起阿尔文这些年来笨拙的追求，想起每次自己假装没发现对方偷看时，那双金瞳里闪烁的小心翼翼。
\"现在不用偷偷看了。\"他解开毛毯将两人裹在一起，\"我就在这里。\"
于是阿尔文转身将他扑倒在干爽的绒毯堆上。
楚星焕以为要发生点什么时，对方却只是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像个确认宝藏安全的守财奴。
\"雨停了。\"楚星焕戳了戳他发顶的小龙角。
阿尔文含糊地应了声，尾巴却缠得更紧。
楚星焕望着洞顶水洼反射的月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林恩要送年度赋税账本来…...\"
阿尔文立刻抬起头，金瞳危险地眯起：\"他敢踏进龙谷一步，我就——\"
\"你就怎样？\"楚星焕挑眉，\"像上次那样把人家铠甲熔成铁水？\"
\"这次熔头盔。\"阿尔文恶狠狠地说，却因楚星焕突然的亲吻而泄了气。
月光透过雨后的云层，为相拥的身影镀上银边。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枚新做的指环静静躺在金匣上，内侧的刻字在月色中若隐若现：
所有财宝中，唯你是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