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蜂群朝着外围扑去,黑红的雾气又凝聚成形,嗡嗡地扇动翅膀,像是火车的铁轮与地面的金属轨道摩擦的嗡鸣,震得人头疼,又带着不易被发现的节奏。
纪和他怕虫!
周潋光大脑紧张地快要爆炸,这么大群的来势汹汹的蜂群,纪和他定然会害怕!
他还记得小时候——
他陪着五弟弟在父皇的御花园里面找蚯蚓,五弟弟找的仔细,说是要给自己新得到的奇旖胭脂仙海棠树松土,可他只是听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说过,照料好花草需要松土、浇水、施肥等等繁琐步骤,于是在详细问过小太监后,五皇子就兴致冲冲地堵住了刚从资善堂出来,帮助太傅检查了弟弟们平时作业的周潋光。
周潋光看五弟弟如此热情高涨,不愿意拂了他的心意,便跟着一起去了花园里挖蚯蚓。
不知道是不是那里的土有问题,他和五弟弟挖了半天硬是没有挖到,直到两人围着御花园走了好一圈,才在一棵大树下挖到了一只蚯蚓。
“大哥……皇兄!小和给你看,小和今天新练的字帖!”纪和捧着一本墨色刚新的纸张,急匆匆地跑向周潋光。
他依稀记得自己不能在外面同周潋光喊得这么亲近,会被父皇和母妃责骂没有教养礼仪,便连忙收了声,将写好的字帖捧在手上,踮着脚献给周潋光瞧。
周潋光喜欢纪和这么认真的态度,信手拈来的就是一句夸夸。
一旁的五皇子却突然高声叫了周潋光,“大皇兄,快看啊,我挖到蚯蚓了!我是不是很棒!”
他手中的银质小铲子插进土壤里三分之一深,手腕用力,往着斜前方一挑,那蚯蚓就落在了纪和的字帖上。
在痕迹未干的墨渍里翻滚、抽搐——因为闻燕临下铲的用力,把蚯蚓从中间切开,却又没切断,神经稍刺激着蚯蚓拱起、放松、卷身……总之是怎么怪异、怎么恶心就怎么来。
纪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抹上了层水润,他“哗”的一下就瘪起嘴巴,红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潋光。
闻燕临也从后面站起来,叉着腰,扑在周潋光的背上,搂着周潋光的脖子,哼哼道:“你别装了,皇兄是不会相信你的,好假!”说着,他还吐了吐舌头。
周潋光自当是闻燕临年纪小不懂事,批评了闻燕临一番,抱着哭的眼睛都成蛋花眼的泪眼汪汪的纪和站起身来,轻声哄着。
闻燕临生气地一跺脚跑了,周潋光要去追,却被纪和戚戚然的表情和话语给留住了。
纪和说:“大哥,小和是不是不该害怕虫子?小和不是乖孩子对不对?”
周潋光被纪和这话一惊,连忙哄着,从此便记住了纪和怕虫子这件事。
尤其是在纪和接连因着此事梦魇,拉着自己陪他睡了几日后,周潋光日日朝九晚九的繁忙生活实在经不起纪和这个年纪段皮猴的性子。
周潋光是牢牢实实地记住了。
从此,但凡是同纪和一起出行,他都得嘱托侍从检查好几遍有无虫子。
周潋光:不敢忘啊!根本不敢忘!
所以在“血与泪的深刻教训”后,周潋光几乎是下意识地脱下来外套,连镇纸都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奔向外围。
“有虫!注意警戒!”外面的六扇门捕头很快就发现了火绒蜂的成群出现,便拿起东西进行防御和驱赶。
奈何火绒蜂群庞大,那树心里居然能容纳下如此体量的火绒蜂蜂窝,一部分的火绒蜂发现了漏洞,钻过了驱散它们的人群,往着独自坐在后面,吃着瓜果的纪和直奔而去。
纪和瞳孔微缩,指尖下意识发力,正要做出反应——
就看见周潋光一个跳扑,拿着一件灰扑扑地外套把一部分火绒蜂罩了起来,他单手麻溜成结,另一只手握住纪和肩膀,捞着人就护着往一旁空地躲去。
纪和被周潋光抱着在地上翻了几番,神情有些呆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放在周潋光胸前,整个人乖巧的不像话,安静地任由周潋光行动。
周潋光把自己当作肉垫子,垫在纪和身下,看见得了空闲的人手过来控制住了火绒蜂,这才松了一口气。
更是猛地回神,反应过来,自己貌似……不对,是已经做过火了。
周潋光自知理亏,立马松手,退至纪和几米开外,恭敬跪下,道:“草民有罪,还请大人恕罪!”
“混蛋!居然敢擅自对大人做出这般逾矩行为!”韦新平抢先开口,“还不拉下去,罚你五个板子,你可认错!”
“草民认错!草民甘愿受罚,”周潋光乖巧伏于地,头垂的极低,只道是自己这条路失败了,只能换个法子再做打算,只是不知错过这次,还能否寻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草民有一二言希望说与大人听,还望大人见谅!”
纪和眼睛滴溜溜地在眼底转了转,他听见自己嗤笑一声,“你对本大人做出如此不礼之事,还要本大人听你在这里狡辩,你当本大人真是个心善的?还不把他拉下去打板子。”
周潋光迅速开口:“大人!草民自知贵贱有别,只是这一情况不得不报之于大人!还请大人准许草民说完!”
“好吧,那便,一边打,一边听你解释吧。”纪和又笑了,欢快地拍拍手,示意手下带上东西。
周潋光猜测自己这遭是躲不过去了,便也不抗拒,觉得自己皮糙肉撑得住,道:“此蜂群是在草民寻物时,从林中树心里钻出,如此成群结队地体量,连大人手下都难以难住,若是其他树心内还有此类蜂群,岂不是更容易发生祸事?
此事起,是因草民打斗中无意踢了一脚树干而引发的,草民知罪!此番惊扰了大人,草民便是受刑也不冤枉,只是希望大人能查清此事,不要让这蜂群害人之事再起,影响到周围居住的百姓的正常生活!”
纪和微微歪头,看着周潋光被架上受刑条凳,他摸着下巴道:“哦,你如此说法,难不成是想博得本官好感,让本官饶了你,免去你受灾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