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儿,”周潋光跳下马,安抚了一下被宇文拓外放气息吓得急躁的五琉璃,看向宇文拓,心虚地挠挠脑门,“我还以为你会和军里的大家伙饮酒呢。”
“所以哥哥就要偷偷溜走吗?哥哥又要把拓儿丢在外面一个人离开么!”
宇文拓红了眼眶,质问着周潋光,“哥哥可曾想过不告而别对拓儿而言,有多么难以忍受么!”
周潋光闻言,乖乖道歉:“对不起,是哥哥莽撞了。”
宇文拓撞进周潋光的怀抱里,两人静静相拥在一处草坡下,夜风拂过湖面,掀起涟漪,送来徐徐的水汽和凉意。
周潋光摸了摸宇文拓的头,心中一片感慨,当年那个小小的眼神孤鹜的少年,如今竟然长成了如此值得别人依靠的模样,这五年,定是吃了许多苦。
“哥哥为何要走?”宇文拓固执追问,直勾勾地目光闯进了周潋光眼里。
周潋光叹了口气,道:“我向来不会告别,也不知道我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能存在多久,我想着,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去京城这些地方多看看咱们兄弟姐妹几个,最后再去看看父皇。拓儿,别哭。”
他的指尖接住了宇文拓滚烫的眼泪,那孩子和小时候一样,哭泣的时候也很是安静,一副假人模样,惹得周潋光总想逗着这孩子的冷脸破功,毕竟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古板,也太无趣了。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做的有些过火了。
每次想干坏事的时候,就用着这么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反倒让自己破功了。
“别哭,”周潋光伸手去擦,却是越擦越多,好像宇文拓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干净了,“哎哟,是大哥做错了。拓儿,别生气了,大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宇文拓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他故作大度地道:“拓儿,并非是善妒之人,不会阻挠哥哥去看其他弟弟们,只是拓儿许久不见哥哥,哥哥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拓儿这后怕得很呢。
再者,哥哥如今特殊体质,若是远离了拓儿,恐生变故,拓儿和其他弟弟们,还有父皇都见不得哥哥再出意外。
而且,如今弟弟完成了任务,自是要班师回朝,向陛下汇报战绩,哥哥既是要回京城,不如与弟弟同行去,坐着马车,脚程快上不少不说,更不会担心身份暴露,哥哥也能多陪一会儿拓儿。
拓儿这样说,哥哥可好答应?”
周潋光这么一想,倒觉着十分有道理,宇文拓手下军马可神行千里,他们还可以日夜兼程,比他白天躲着太阳走小路绕远可好多了,速度肯定也快上许多。
“而且,既然要向父皇汇报,自然要日夜兼程,哥哥无需担心我们的赶路速度。”
宇文拓说到了周潋光心坎上。
于是周潋光就顺理成章地蹭着宇文拓的车队回到了京城。
“这是什么?”周潋光裹得严实,看向一处贴了榜的招聘书,“六扇门……紧急缺人……若是有勇有谋之人……速速报名,于这处……薪酬面议,包吃包住?”
周潋光眼睛一亮,他到了京城后,就先行和宇文拓分开,而后宇文拓贴心地派人帮他伪造了一个身份,还送来了身份文书。
现在的他是京畿地区某个镇上的良民,那可是大大滴好人身份。
只不过,这个身份也限定了周潋光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和与宇文拓扯出明面上的关系,而这几天周潋光住在丙字房,都快被左边呼噜震天响的房客和右边一身腥臊味熏得头疼的房客折磨疯了。
又臭,又吵,周潋光急需、立刻、马上更换一处更舒适的住处。
而为了接近洞察力极强的纪和,周潋光不得不谨慎地先在酒馆里蜗居了几天,以求规划一个完善的计划。
终于,在抓到了由纪和直接掌管的六扇门的特招机会后,周潋光顶着黑眼圈,兴致勃勃地冲向了目的地。
大理寺。
大理寺如今模样和周潋光记忆里的样子别无二致。
红色的木头雕刻成各式各样的屏风与隔板,将大理寺的官员们的工作房间分割开来,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联系。每个人的架子上都垒着大量的卷轴和纸张,厚重地压着身下的木架。
来往之人神色匆匆,不是面带焦急,就是一双黑眼圈吓人。
时不时还能听到犯人审讯时的哭喊和主审人的大力呵斥。
而走入主堂——这是纪和办事的地方。案上两边是堆的满满的陈年案卷,四周朱红柱子隔着五层高的木架子,都堆着几年来的资料和卷宗,一些柱子上面钉了些山水画和花鸟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摆着的奇门八卦水镜。
中间装着的是水银,用着一层薄如纸翼的脆玻璃隔着,其重量只能承载这八卦镜,想要夺取大理寺镇寺之宝的贼人,只要敢动手就要受蚀之入骨的水银之毒。
主座上青年正勤勤恳恳地奋笔疾书。
最近两年,纪和减少了对京城旧疑案件的审理,反倒是带着六扇门频繁与江湖中人接触,被知情的皇帝不轻不重地呵斥几句,目前奉皇帝之令,乖乖呆在大理寺处理滞留案件。
他穿着一身红衣,眉目紧锁,沉浸在批改文件的环境里,时不时用笔头戳戳自己的脸蛋,冥思苦想、奋笔疾书。
若是忽略他周身凝固的氛围和面前跪着的几个官员,也许还会把纪和认成学习不同门路的学子。
而实际上,纪和猛地放下毛笔,任由毛笔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跪着的官员身躯皆一弯曲,甚至把头伏地更低了。
气氛僵住了良久,直到纪和面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眯起眼睛,慵懒地看着跪着的官员们说道:“各位叔叔伯伯,纪某可是向来敬重你们,看你们是老前辈,从来没计较过你们略有污点的过去。只是,怎么突地想起把主意打到买卖上去,还叫纪某无意间看了去,还请二位叔伯为纪某解释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