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寝室内只余下书页翻动的窸窣声,捏着书页边,赵鹿吟忽地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似是因为无聊,江寒竹歪在凭几上昏昏欲睡,照她的话来说就是,这烛光太过催眠了,实在清醒不了一点。
见她尚有几分意识,沉思了一会,赵鹿吟轻声开口,
“你之前...遇到那些...嗯,死缠烂打的人?”
“反正...你最后...怎么解决的?”
江寒竹毕竟美貌名声在外,因此总时不时会遇到一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男人追着不放。
“嗯?”江寒竹挣扎着抬了抬眼皮,声音含糊不清,“放出去就好了...”
“...什么?”
什么放出去?
赵鹿吟凑近了些,好听清她在说什么。
“把...”
“把青捷放出去就好了...”
“...”
问她真是白费口舌...
重新坐回原处,感觉有些烦闷,赵鹿吟放下手上的书,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口。
夜已渐深,蝉噪蛙鸣间,一轮圆月高挂,将窗前莲池映得碎银粼粼。
有细微的“喵”叫声从草丛传来,随着叶子摩擦的沙沙声,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出,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窗台下,舔了舔身上的毛发。
“你怎么到这来了?”翻过窗子,赵鹿吟坐到了窗台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东西。
“你叫...小黑炭还是小煤炭?”
它“喵呜”了几声,赵鹿吟闻声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好,那你就叫小芝麻。”
话音刚落,许是它亲人,摆了摆尾巴,它走到赵鹿吟脚下,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鞋边蹭来蹭去。
赵鹿吟刚伸手想将它抱起来,草丛里又响起一阵“沙沙”声响,白色的爪子先伸了出来。
小洲洲探出了脑袋,随后也迈着步子走到了赵鹿吟脚边。
“嗯?你今日还怪主动的。”见它过来,赵鹿吟有些讶异,将手转了个方向朝它伸去。
往常它都很少搭理人,总甩着个脸色也不知在给谁看,不喜让人抱便算了,还格外挑食,不新鲜的东西绝对不会吃上一口。
将它抱到怀里后,赵鹿吟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
“为何会...这般苦恼呢...”
分明同往常那般便行了。
这些年来,她遇到过不少死缠烂打,或是朝她毛遂自荐的人,甚至还有引她去厢房,赤条条躺在榻上想勾引她的...
呃...害得她足足洗了两刻钟的眼睛...
“司家家风严格,必不会允许他这般做。”她自言自语道。
或许简单一些,直接交由司家二老来劝司景洲走回正路?
还是...
要同上次那般,再度伤害他...吗...
...
又过了一日,在伤口彻底痊愈后,赵鹿吟方才重新去上朝。
受伤这些时日,她大部分时候都窝在府上,或许是田娘这事冲击太大,新媒婆很是尽责,三两下便将庚帖合妥。
所以...她即便不出面,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司景洲...想不到吗?
“你们两位爱卿可真巧,同时染疾便罢了,竟还同时痊愈了。”
说来也巧,司景洲也在这日痊愈上朝。
散朝后,刘炬将他二人都留了下来“关切”一番,约莫是想显得自己...嗯,爱民如子?
赵鹿吟闻言低声笑道,“那确是很巧,不想司大人也染恙在身...”她瞥了一眼司景洲,拉长了声调,语气悠悠,
“想来是司大人宵衣旰食,积劳成疾,不过...”
“还是该歇息歇息,保重身体啊...”
似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司景洲低垂着眼一语不发,倒是刘炬赞同道,
“该休息确实得休息啊,朕可舍不得折损肱股之臣。”
“臣谢陛下体恤。”司景洲终于出声,又转而面对赵鹿吟道,“裴大人也当珍重,切莫过劳。”
这话说得分外情真意切,倒像是真的...让她注意身子。
他怎么...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下,反倒让赵鹿吟不自在起来,四目相对间,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不过,听闻裴爱卿要定亲了?还是青楼女子?”刘炬又接着道。
“确有此事。”
他抚掌大笑,“朕还记得,你许久之前还说心系一人不愿成亲,朕看你是没遇到真正心仪之人才这般说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爱卿怎将青楼女子抬为正妻?以爱卿才貌,合该是满京闺秀趋之若鹜的良配才是。”
真是怪会抬举她,知晓她娶个毫无背景的青楼女子,刘炬该高兴死了吧,也不必忧心她与权贵联姻,培植党羽。
“陛下抬举臣了。”赵鹿吟淡笑拱手,“要说良配,也该是司大人才对。”
“至于正妻之事...”她忽地眸光微柔,装得一副深情模样,“江娘子已是良人,既已许她白首之约,前尘往事又何足挂齿。”
好个情深意切的痴情郎,赵鹿吟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只不过...
身旁那道目光让她有些如芒在背,莫名地,她竟心虚起来。
刘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福全这时躬身走了进来,附在刘炬耳边低语,趁着这个间隙,司景洲忽地脚步一迈靠近上前,袖摆堪堪擦过她指尖,带起一阵酥麻。
“...”
“你做什么?”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围绕在侧,莫名勾起她一些记忆,下意识后退半步,谁知他又立马逼近了上来。
“你...”
赵鹿吟倏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可他却什么也不说,那双眼只是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赵鹿吟也不打算理会了,刚移开目光,指尖忽地一暖。
“司...”
心头一跳,连指尖都颤了几颤,她触电般抽回手,往旁边挪了几步。
也就是刘炬这会在看着其他东西,才未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异样。
回过神来,赵鹿吟立马瞪了回去,那人却负手而立,神色淡淡,仿佛方才的逾矩之举与他全然无关似的。
这人真是...
赵鹿吟都要气笑了,这是对她故意使坏吗?
刘炬这会终于抬起了头,“两位爱卿正好,这不日便是秋收,往年左不过是纵马射鹿、宴饮赋诗,朕今年...想改些花样。”
“你们可有新奇的提议?”
赵鹿吟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看了她一眼,司景洲先接过了话头。
在他凝视思考间,赵鹿吟悄然挪近了半步。
她向来不喜吃亏,方才被他这般戏弄,怎么着她都得讨回来。
在广袖遮掩下,她抬手勾住了司景洲的指尖,在他手心上慢悠悠地打着圈。
混迹青楼多年,她早知什么手段最能勾得人魂不守舍。
“陛下,臣...臣有一个想法...”
赵鹿吟就这般看着,司景洲的耳尖倏地泛上霞色,连声音都磕绊起来,只是,他却迟迟未甩开她。
“...”
这...
松开了手,赵鹿吟故作淡定地将目光转向一旁。
这怎么感觉像是她...
上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