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日,清河坊街市飘着桂花糖香。王大郎蹲在糖坊门槛上扒拉算盘珠,铜钱在青砖地上摞成三堆:\"四成归陈官人,六成归咱家,这两吊另串的是孝敬州衙的...\"说着挠头转向老父,\"爹,这'干股'当真不是烙饼用的干面?」
陈守拙怀里抱着考篮,正慢悠悠地从糖铺门前走过。突然,他听到糖铺老板娘在柜台后面低声嘀咕道:“王老汉家祖坟冒青烟哟,前日见他往城隍庙捐了整猪头……”
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从油纸包里传出的窸窣声打断了。陈守拙好奇地往柜台里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团花襦裙的小娘子正站在那里,手中数着几枚大钱。
小娘子数完钱后,抬起头对老板娘说道:“我要十斤雪魄糖,这可是七夕斗巧会夺魁的彩头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州学东斋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陈太初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周易正义》。然而,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直往下耷拉。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一滴糖渍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书页上。陈太初猛地惊醒,抬起头来,只见大郎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倒挂在椽木之间,怀里还揣着一个荷叶包。
“洒家给您送状元餐来啦!”大郎笑嘻嘻地喊道,声音在安静的东斋里回荡。
陈太初有些无奈地看着大郎,这个家伙总是这么调皮捣蛋。他正想责备几句,却发现大郎怀里的荷叶包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这是什么?”陈太初好奇地问。
“嘿嘿,这可是洒家特意为您准备的炙羊肉,可香啦!”大郎得意地说。
陈太初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大郎见状,立刻从椽木上跳下来,将荷叶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块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炙羊肉。
“快尝尝吧,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大郎热情地说。
陈太初再也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伸手拿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羊肉外焦里嫩,味道鲜美,让他不由得赞不绝口。
就在他享受美食的时候,突然,一滴油星子从羊肉上滴落下来,正好落在了他的策论稿上。陈太初定睛一看,只见那滴油星子正好晕开了“钱法革新”四个字旁边的朱批。
“哎呀!”陈太初失声叫道,心疼地看着被油星子弄脏的策论稿。
“再这般胡闹,仔细你爹扣分红。”陈太初嘴角含笑,轻声嗔怪道,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只见他熟练地将羊肉掰开,准备大快朵颐。
然而,就在他掰开羊肉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他定睛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肉缝里竟然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陈太初好奇地将纸片抽出来,仔细端详,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奇怪的文字。他虽然不识得这些字,但凭借后世的学识以及多年酒桌上跟各色人打交道的经验,一眼就认出这是契丹文。
一旁的大郎见状,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他急忙凑上前去,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那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虽然有些字迹模糊不清,但仔细辨认后,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大郎越看越觉得这张纸不简单,心中暗自思忖:“这怕不是辽商的货单吧?”
想到这里,大郎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八度,仿佛生怕被旁人听到似的,他小声地对身旁的人说道:“我听说最近有一批辽商在渡口卸了二十车牡蛎壳呢!那场面可壮观了,二十辆大车一字排开,满满当当的都是牡蛎壳。而且啊,我还听说那领头的辽商,耳后居然还有黥面呢!”
陈太初一脸严肃地对王大郎嘱咐道:“大郎啊,我此次前去参加考试,糖坊这边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糖坊照看好。若是再有可疑之人前来,你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紧密盯住,决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等我考试结束回来,你再将这段时间糖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九月初一寅时三刻,贡院辕门缓缓开启,仿佛沉睡的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陈太初手提一只竹考篮,里面装着松烟墨,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艰难地挤过“明经取士”牌坊。
就在这时,巡考的虞候突然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响。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虞候手中的长刀如闪电般劈出,准确地挑开了某生的夹带。那夹带飘落下来,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糖坊的包装纸!
“好个大胆的贼子!”虞候怒不可遏,“竟敢将《禹贡》抄在这雪魄糖笺上!”
陈太初心中暗笑,这等行径实在是愚不可及。他继续随着人流前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考棚——甲字十二号。
然而,当他走进考棚时,一股浓烈的腌臜味扑面而来。原来,这甲字十二号考棚紧邻着茅厕,秋风正卷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源源不断地灌进考棚里。
陈太初无奈地摇摇头,铺开试卷。第一道策问题是“问盐铁通商与四民纲常”,他看着题纸,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对于这个问题,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笔下的文字如行云流水般流淌而出:
“夫市井如血脉,盐铁似髓脂,当设平准署为心窍,以通其脉络,调其气血……”
写到“匠籍改制”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啜泣声。陈太初不禁好奇地竖起耳朵,只听那老童生哭诉道:“这臭气熏得我头晕目眩,实在是无法忍受啊!”
陈太初心中暗叹,这老童生也真是可怜,竟被这股臭气熏得如此狼狈。不过,他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试卷,笔下的文字愈发流畅起来。
三场考试结束的那一天,陈太初缓缓地走出院门,脚下踩着满地的碎稿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些碎稿纸仿佛是他过去几日努力的见证,如今却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无人问津。
院门外,大郎正驾着一辆青篷车,静静地等候着。车辕上挂着一束艾草,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给这略显沉闷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清新。
大郎看到陈太初出来,连忙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说道:“官人,您可算出来啦!洒家昨晚可是连夜用糖渣喂了三匹好马呢,保准这一路都不会颠簸到官人您!”
陈太初微微一笑,上了车。一路上,他与大郎闲聊着,听大郎讲述这几日的一些消息。原来,至少有两拨人分别在考试时间去探查过糖坊。这让大郎变得更加谨慎起来,连熬糖用的黄泥褪色这样的细节,都被他转移到了更为私密的地方进行。
陈家小院里,一股定惊的柏子香悠悠地飘散着。陈太初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瘫在竹榻上,意识模糊不清。
在这朦胧的状态中,他隐约听到父亲与里正的争吵声。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和焦急:“贵府要的那二百斤贡糖,实在是有些困难啊。须得等犬子醒了,去央求王家大郎抓紧时间制作才行……”
然而,父亲的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突然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小巷都震醒。这铜锣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紧接着,报录人的高喊声如洪钟一般在巷口响起:“捷报!贵府陈老爷高中甲等第七名经魁啦!
”陈太初猛地从竹榻上坐起,不敢置信地望向巷口。只见报录人穿着鲜艳的衣服,手中挥舞着报帖,满脸喜气地朝小院走来。里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父亲先是一愣,随即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拉住报录人,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陈太初也激动得眼眶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这个喜讯便传遍了整条小巷,街坊邻居们纷纷围拢过来,满脸羡慕地恭喜陈家。大郎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要去放鞭炮庆祝。
陈太初深知,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是家族的荣耀。他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凭借自己的才学,为百姓谋福祉,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功名。此时,阳光洒在小院里,映照着众人喜悦的脸庞,仿佛预示着陈家美好的未来。
每次秋闱结束之后,各个州府都会组织当地的举子们参加一场文会。这场文会就如同殿试之后的琼林宴一样重要,不仅知府会亲自到场,就连学正也会一同出席。
而今年的文会时间定在了重阳节这一天,地点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在州衙的后园里的糖霜亭。当陈太初手捧着那只精美的鎏金糖罐走进亭子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赵知州正和一个身着紫袍的宦官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个宦官的腰间系着一条镶有北珠的蹀躞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嗓音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一般:“童枢密使近日收了个女真译语人……”
“陈兄,你可算来了!”就在这时,陈太初的同年张秀才满脸醉意地举起酒杯,向他招呼道,“快来看看这首《贺新凉》写得如何……”
陈太初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轻薄的诗笺,仿佛它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然而,当他展开诗笺时,却发现眼前呈现的并不是张秀才所写的诗句,而是他自己曾经借用辛弃疾的“绿树听鹈鴂”。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太初不禁微微一怔,但他的思维却如闪电般迅速运转起来。毕竟,他需要应对李清照的学社要求,不能让这个小小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
略一思索后,陈太初决定还是将那后半句给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将杯中的菊花酿一饮而尽,感受着那醇厚的酒香在喉咙中蔓延开来。
紧接着,他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将军百战身名裂!”
这一句诗如同晴天霹雳,惊得亭外的白鹤都纷纷振翅高飞,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洁白的光芒,仿佛被陈太初的诗句所震撼。整个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壮观,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目光纷纷投向陈太初。
知府大人来到陈太初这里,说道:元晦(陈太初得字)少年才子之名,也是传播了,只不过在咱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为啥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陈太初暗自嘀咕着,这些诗词都是后世老子每天背课文背的结果,老辛被我剽窃的最严重,不过自己也不是什么都做,最起码老辛那种比较悲凉的诗词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太合适的!
陈太初尴尬的笑道,学生才是才疏学浅,只有遇到贵人的时候,才会有感而发!
暮色里归家时,大郎忽然扯住他衣袖。憨汉子掌心躺着枚带血槽的箭镞,正是那日辽商护卫的凶器:\"洒家今早拾粪时,在糖坊后墙根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