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颠簸着驶离青峦镇,车窗外的暮色如墨般浓稠。周念安蜷缩在妈妈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她衬衫的纽扣,嘴里仍在喃喃自语:\"舅舅的袋子漏了,灰都洒出来了......\"妈妈浑身僵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坐在前排的姨婆突然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盯着孩子,颤巍巍地从布袋里摸出一道符纸,塞进他领口:\"乖,把这个贴着心口......\"
回到家时,路灯刚亮起。念安被表舅抱进客厅,双脚刚沾到地板就开始打摆子。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角落,突然指着虚空尖叫:\"有影子在爬!在爬!\"正在烧水的爸爸手一抖,铝壶\"哐当\"砸在瓷砖上,滚烫的热水溅起,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妈妈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却摸到孩子滚烫的额头。念安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脖颈青筋暴起,用一种陌生的沙哑嗓音说:\"他要我帮忙......装满十个袋子......\"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打翻了茶几上的香炉,香灰洒在他惨白的脸上,像极了坟前飘散的纸灰。
深夜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念安躺在急诊室的推车上,额头敷着的冰袋很快被体温焐热。妈妈攥着缴费单的手不停地发抖,单子边角被指甲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爸爸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突然他一拳砸在墙上:\"不就是孩子说胡话吗?怎么就烧成这样?\"
护士第三次来换退烧药水时,吊瓶里的液体突然剧烈晃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念安的睫毛猛地颤动,睁开眼睛直直望向门口,干裂的嘴唇翕动:\"舅舅来了......他站在那里......\"妈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映出惨白的灯光,却在转身时,瞥见玻璃窗上一道模糊的倒影——戴着棒球帽的轮廓一闪而逝。
凌晨两点,退烧针失去了作用。念安的体温飙升到40度,小脸烧得通红,说胡话的频率越来越快。他时而用舅舅的口吻喊着\"快装灰\",时而又用尖细的声音哭叫\"别过来\"。妈妈跪坐在床边,把凉毛巾敷在他额头,泪水滴落在孩子滚烫的脸颊上:\"念念,妈妈在这......\"
表舅突然想起什么,冲进书房翻出一本泛黄的《民俗大全》。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簌簌掉落,他的手指在\"冲煞\"那一页来回滑动:\"上面说,小孩眼睛干净,若是在葬礼上冲撞了......\"话没说完,客厅供奉的祖先牌位突然发出\"咔嗒\"脆响,中间那块写着\"周氏列祖列宗\"的牌匾歪斜着掉下来,摔在供桌上,震得香炉里的香灰四处飞溅。
爸爸脸色煞白地捡起牌匾,发现背面用红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还差九个\"。那字迹竟和念安书包里的作业笔迹如出一辙。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牌匾\"啪\"地掉在地上,惊醒了正在哭闹的念安。孩子突然坐起身,眼神清明得可怕,直视着虚空说:\"我知道了,要装满十个袋子......\"说完,又重重倒回枕头上,陷入昏迷。
厨房的挂钟指向三点,整座房子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念安急促的喘息声在卧室回荡,伴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野猫嘶鸣。妈妈把孩子搂进怀里,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透过睡衣传来,突然摸到他后颈有个凸起的硬块——形状竟和坟前那个红色塑料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