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初起时,老二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吼出最后一声,尾音在空荡的院落里撞出嗡嗡回响。四周的黑暗仿佛被这声嘶吼震得骤然收缩,紧接着,所有的声响都诡异地消失了——后山不再传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应,连平日里聒噪的虫鸣都瞬间噤声,世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老二的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还保持着嘶吼的形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瞪大眼睛,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茫然地看向不远处的老大。月光将大哥的身影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斑驳的院墙上,手中那把早已握出汗水的柴刀,此刻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刀刃上凝结的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冷汗。
老大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惊起两只蛰伏在墙角的蟋蟀。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却出奇地平静:\"好了,别叫了,回去睡觉吧。\"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尾音微微发颤。
老二机械地迈动双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粗糙的草鞋擦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后颈还残留着被某种无形力量窥视的寒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走进房间时,门槛绊得他一个趔趄,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腿早已软得不听使唤。
躺在床上,粗布床单摩擦着汗湿的后背,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窗外,月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窗棂洒进来,在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像是无数双眨动的眼睛。老二翻来覆去,稻草编织的床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眼前不断闪现今晚的画面:那如破锣般沙哑的呼唤、自己不受控制的回应、脚边翻涌的白雾,还有那张肿胀扭曲的人脸......每一个片段都像钢针般扎进他的脑海。
隔壁传来老大沉稳的鼾声,间或夹杂着孩子梦呓般的嘟囔。老二羡慕地想,大哥大概已经习惯了守护这个家,连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后,依然能迅速入睡。可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墙角的老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数着时间。老二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半夜不能胡思乱想,否则会把不干净的东西招来。可此刻,各种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叫他的名字?如果不是大哥及时醒来,他会被带到哪里去?还有脚腕上那圈水草,明明是深潭底部才有的东西......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老二蜷缩在被窝里,连头都不敢探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如潮水般袭来,他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听见那模糊的呼唤声,吓得浑身一颤,却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老二终于沉沉睡去。院子里传来老大劈柴的声音,\"咚咚咚\"的声响混着公鸡的打鸣声,渐渐驱散了昨夜的阴霾。但那个诡异的夜晚,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