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阁楼,门外站满了女子的鬼魂,有年少的,有年老的,她们静默不语,眼神却像无形的巨石,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叹了口气,开口道:“现在渡你们入黄泉,你们甘心吗?”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又将目光看向从阶梯上走下来,站在我旁边的周恒星。
周恒星皱着眉沉吟了许久,抬手一挥,“愿意入黄泉的,这位安魂者可以送你们走,不愿意的,就回祖坟里去,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周遭寂静无声,女鬼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
我们走到一楼,原本满屋的厉鬼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周老太那具已经腐烂到骨肉分离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腕上的祖母绿手镯不再翠绿,看起来像是大理石一样灰败不堪。
整个周家庄园没有了鬼气,也没有了生机,空荡荡的宛如一座坟墓。
三人都是疲惫不堪,一路无话,陈无赦撑着把车开回到酒店,三人各自休息。
我虽然累得狠了,但是听着陈无赦在我旁边那张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我硬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我是陈无赦。”这是在荒冥遗渊里,陈无赦身体里的那个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了我不是重霄!”
“我说了我叫陈无赦!我是陈无赦!”
脑海中无数碎片,每个画面都如同尖锐的拼图,刺得我脑袋“嗡嗡”的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我灵光一闪,在荒冥遗渊的镜面迷宫里,我脑中曾闪现过一个画面,在鬼市大街上,紧紧抱着诛魂剑的陈无赦,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却猛地想起,那个画面里,陈无赦穿的好像就是一袭古装啊……
是幻境吗?
我开始怀疑。
还有在那镜面迷宫里,我疯狂想要去救的,不就是在一片血海中沉浮的陈无赦吗?
他手上扯着的,是我的安魂铃。
以及……田家村里,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的,不属于我的记忆。
一种深深的、冰凉的恐惧感将我包裹起来。
这些,到底是幻觉?是记忆碎片?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转身看向另外那张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陈无赦。
破军刃摆在他的枕边,黝黑的玄铁泛出清冷的光,耳朵上还戴着我的明心环,看到那个明心环,我忍不住一笑。
当初在清槐镇时,他被武烬麟的槐树种子所害,身上出现了槐树标记,为了暂时保住他的小命,我把明心环借给他,谁知他戴上就不还我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刹影,他脖子上挂着的琉璃平安扣。
我坐起身来,从口袋里翻出那个平安扣。
刹影死之前将这个平安扣给了我,叫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
这个平安扣,为什么会在幻境中陈无赦的腰间挂着?
突然,指尖的平安扣亮了起来,发出一道绚丽的极光,和在荒冥遗渊里那片琉璃地下的光芒一模一样。
一股隐隐的吸引力牵引着它,我摊开手,平安扣朝着陈无赦飞去,不,准确的来说,是朝着破军刃飞去。
我心生疑惑,这个平安扣明明和我的诛魂剑是同一个材质,为什么反而去寻陈无赦的破军刃?
平安扣在破军刃上盘旋了好几圈,最后恋恋不舍的飞回我手中。
我沉吟了片刻,扯下绑着安魂铃的红线,将平安扣穿上,随意的编出个穗子,然后起身,将平安扣挂在了破军刃上。
将平安扣挂在破军刃上的瞬间,琉璃之光和红色焰光同时一闪而过。
我躺下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想,陈无赦有一句话说对了,或许,妄九溟也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仿佛做了很多梦,但是都不连贯,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全是梦境的碎片,不过几秒钟,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旁边的床上已经没了陈无赦的身影,浴室里传来流水的声音,我的床头,摆放着一包烟。
我拿起一支点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习惯了这种带着薄荷香气的清淡烟草。
一支烟抽完,陈无赦从浴室出来,穿着一身新衣裳满脸喜气。
看到我醒过来,高兴得在我面前转圈,“哥!你看!最新款的哭泣耶!周永年可真是大方,给我们送了一大堆衣服裤子,全是最新款的大牌货!”
我斜瞟着他,“你确定是周永年送的不是我买的?”
陈无赦一愣,“唉?”
“那天你和峥骨,把我的卡都刷冒烟了。”我坐起身来,“人家有送货服务。”
陈无赦嘴巴一抿,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又嘿嘿一笑,“哎呀,谢谢哥哥给我买的新衣服嘛!”说完又臭屁的转了几个圈,“好看不?哎呀,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瞧瞧,小爷这么一打扮,走出门去,不得迷死万千少女?”
“呵呵。”我笑笑,再次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看他,“还行吧,就稍微比我差点。”
“我呸!”陈无赦一插腰,“就你这老家伙还想跟我比?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姐姐妹妹们最喜欢的就是我这种阳光乐观小奶狗?乖巧听话又懂事,简直就是完美的少女杀手。”
“呵。”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行吧,麻烦陈少侠赶紧傍上富婆,带着你哥从此走上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敲响,陈无赦过去一看,来人是周恒星。
“你们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进门后的周恒星黑着脸就训斥道:“都日晒三竿还不起?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地府?”
“我的好姐姐。”陈无赦苦着脸,“上吊还容人喘口气呢,这些天光是你给我们设的那些阵啊法的,都够我们受的了,昨晚你还差点就直接把我们哥俩送地府里去了,你不累,我们累啊。”
周恒星顿时面色尴尬,轻咳一声看向我,谁知我还躺在床上呢,光着上半身扯着嘴角看着她,她反而脸色一红,连忙转过头去。
我忍不住笑出声,“穿着裤子呢!”说完从床上爬起来,自顾自的走进卫生间。
外面的陈无赦还在对着周恒星持续输出:“星星姐姐你别管他,他就这破德行!你要不要喝奶茶?这个点吃早饭来不及了,要不咱们直接把午饭叫到房间里来吃?反正是那周永年付账,不吃白不吃!我知道有一家奶茶特别好喝,叫……”
我打开水龙头嗤笑一声,心中忍不住感慨道:这小子进天刑雷霄宗当道士是真亏了,扔到夜店里铁定能当个台柱子,大把大把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