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呵斥林青瑶,还夺了掌家令牌,逼着她遣散了忠心耿耿的影卫。
他被魏乐涵那个毒妇蒙蔽了双眼,猪油蒙了心,甚至听信谗言,下令要赐死自小照顾她的邓嬷嬷!
那些跟随她多年的婢女,也被他随意打发,许给了那些鳏夫、酒鬼、赌徒,生生断了她们活路!
也断了...林青瑶的臂膀。
林青瑶与魏乐涵几乎是同时查出了身孕。
可她因为他一句“女子纤瘦些更好看”,便长年累月克减吃食,早已亏空了身子。
生产之时,血崩不止,他们那个已经成型,就这样没了...
文皇后震怒,降下懿旨要处死魏乐涵那个祸害。
他又做了什么?
明明已经隐约猜到,魏乐涵的孩子不是只记得,却还是逼着刚刚失了孩子,身子还未养好的林青瑶,在三九寒天里,长跪于宫门之外,只为求文皇后收回那道懿旨!
她的身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彻底垮了。
后来,他似乎是清醒了一些,隐约察觉到魏乐涵与三皇子林天珏之间不清不楚的苟且,甚至,魏乐涵腹中的孽种,根本就是林天珏的!
可一切都晚了。
林天珏和他身后的镇南王,早就将黑手伸进了皇宫。
先是文皇后莫名小产,再后来,景文帝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
林天珏希望他这个内阁大学士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助他得到景文帝的信任,骗取传位圣旨。
作为回报,林天珏登基之后,会封他做内阁首辅,并且......“仁慈”地留林青瑶一条性命。
宫变,自然是从病入膏肓的景文帝手中夺取皇位最快的法子。
林天珏和镇南王,都不是什么迂腐守旧之辈。
可他们想要名正言顺地操控镇抚司,还有那传闻中神秘莫测的暗网,就必须拿到一纸正统的传位诏书!
万般无奈之下,林天珏才又找到了他裴玉岑。
彼时的林天珏,身子已经被慈光寺“掏空”,而魏乐涵肚子里那个孽种,竟成了他唯一的子嗣。
就这样,一场精心编织的阴谋,围绕着他这个自诩聪明的状元郎,无声无息地展开了。
为了所谓的“保护”林青瑶,他封锁了所有关于皇宫内乱的消息,寻了个荒唐的由头,将她囚禁在匆匆修建起来的私牢之中。
他裴玉岑,看似心怀天下苍生,力主重整科举,言辞凿凿要打击朝中奸佞。
在林天珏与陈阁老两方势力的“协助”下,他竟也真的重新获得了景文帝的信任与重用。
很快,边关传来文将军一家通敌叛国的惊天消息,证据确凿,铁板钉钉。
林天珏寻到他,逼着他上折弹劾文家,美其名曰建立君臣信任,主动交付把柄。
他只能暗自咬牙同意,没过多久,文将军府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林天珏一党最后的威胁,也这样被轻易铲除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只要他拿到了那一纸诏书,他就会将瑶瑶从那暗无天日的私牢中放出来。
皇朝更替,本就是大势所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与瑶瑶,都不过是这洪流中的小小尘埃罢了。
能保住性命,甚至位极人臣,已然是天大的幸运。
裴玉岑清楚地感知到,记忆中的自己,便是这般可笑地安慰着自己。
最终,他一步步地走了下去,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为了救瑶瑶,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可悲的权欲。
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那份空白的诏书,纵容了那场颠覆皇权的宫变。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逼迫着已经黄袍加身的林天珏,赐给了林青瑶一道所谓的免死金牌。
当他满心“欢喜”,捏着那块金牌,兴冲冲地回到裴府那阴冷的私牢时,看到的......
只剩下满脸青紫尸斑,早已没了气息的林青瑶,以及满室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嗡嗡飞舞的蝇虫。
在他自以为是,不言不语,从不解释的“努力”之时。
他的好妹妹裴云珂,日日夜夜到牢狱门口,用最恶毒的言语,嘲弄她,辱骂她。
违背他的命令,将她家人和亲友的悲惨遭遇,添油加醋地一一告知,更将他裴玉岑即将迎娶魏乐涵为“平妻”的消息,大肆宣扬。
最终,万念俱灰间,林青瑶绝望自戕。
他从未真正回应过她的情意,也从未真正珍惜过她的爱。
他甚至,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的喜好,她的厌恶。
他常常以魏乐涵是裴家恩人,曾救过他的性命为由,来解释自己那些磨平林青瑶所有棱角的卑劣行径,以此来遮掩他根植于骨血深处的自卑与阴暗。
他爱林青瑶吗?
不,他根本不配提那个“爱”字。
倘若这梦魇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他现在所经历的,又算是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的瞬间,眼前的画面再次扭曲,变幻。
那是林青瑶已经香消玉殒的第二年。
林天珏手持他“献”上的诏书,顺利登基称帝。
而他裴玉岑,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百官之首,权倾朝野的裴首辅。
只是,他眉宇间的神色,总是沉肃而阴冷,行事作风,也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林青瑶已经死了。
他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不过是为了天下大势,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间的文人学子。
似乎只有这样想着,他心中那如跗骨之蛆的负罪感,才会稍稍减轻一些。
光阴荏苒,转瞬又是一年深秋。
一篇字字泣血的檄文,竟被人刻在了枯黄落叶之上,随着萧瑟而清冷的秋风,吹遍了大靖的千家万户。
【盖闻天命靡常,惟德是辅;奸人窃柄,神人共诛!】
【弑父登基,割让城池,屠戮生灵而肥私室,强占臣妻而满私欲!】
【檄文所至,当拨乱反正,重整纲常!】
号角吹响,响彻云霄。
那个曾经跟在林青瑶身后的小白脸,年轻的定国公,竟亲率十万铁骑,一路从那贫瘠苦寒的西北边陲,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兵临上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