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和巷,李琅的脚步中都带上了几分忐忑。
昨日,表姑娘身边的丫鬟玉香,趁无人之际,悄悄拉了他到一旁,低声告诫他近日莫要走的太近。
可是裴大人让他私下想办法弄些蒙汗药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上京城能弄到蒙汗药的地方屈指可数,无非就赌坊或一些做暗娼生意的地方了。
在这些地方只要有钱,就没有你弄不到的东西。
李琅心中明白,这蒙汗药是非买不可,但是表姑娘那边也得通个气。
打定主意后,他步伐沉稳了许多,身影很快消失在东之巷隐秘拐角。
东之巷离安和巷大约隔着七八条巷子,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深处,有一家油磨坊,那是当年魏乐涵没来上京城时,便暗中派人买下来专门商量事情的地方。
李琅进去没有多久,就有一个仆人挑着磨好的豆油,送到裴舍后角门,魏乐涵就会找机会前来。
裴舍之中,此刻魏乐涵已经回到了自己西厢房。
西厢房伺候的下人,不论是丫鬟,还是洒扫婢女,卖身契皆在她手中紧握,所以都算是魏乐涵的心腹。
没有了外人,魏乐涵的柔弱再也装不下去,猛然间就将桌上茶杯瓷器砸了一地,摔了个粉碎,瓷片四溅。
以往也会这样拿物件儿撒气,所以每日魏乐涵若是外出,玉梅与玉香都会提前将贵重摆件妥善收好。
这样既能让魏乐涵发泄心中的怒火与不满,又不至于让她事后心疼,丫鬟们也不会因此而受惩罚。
更何况,这也是为了防着魏乐涵不在,裴老夫人那个小眼睛的老太太,免得她看到好东西就想拿回慈恩阁。
待魏乐涵心绪渐渐平静,胸口起伏也缓和下来,丫鬟玉梅很有眼色的出门,去喊洒扫丫鬟来收拾满地狼藉。
一时之间,西厢房只剩下魏乐涵与玉香主仆二人。
玉香轻手轻脚地走近魏乐涵,低眉顺目,声音轻柔道:
“姑娘,今日老磨坊送了新磨好的豆油过来。”
魏乐涵皱了皱眉,她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平,显得有些许凶相。
“不是说了最近少来往?”
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悦。
“那位大人是有分寸的,这么急...”
玉香低声解释了一句,犹豫片刻又道:
“奴婢估摸着,是急事。”
去,还是不去?
魏乐涵心中犹豫不决。
李嬷嬷从昨日归来后,便如同惊弓之鸟,一副再也不想与她这边有任何瓜葛的样子。
如今婚期将近,裴玉岑甚至拿出了要给她定亲这种事,来安抚林青瑶的心。
魏乐涵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
裴玉岑对林青瑶的爱护之心已经如此明显,在他们成亲之前,自己不能再有任何异动,不然反而会弄巧成拙。
至于裴玉岑到底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里,魏乐涵看了眼,随洒扫丫鬟一同出去倒茶盏碎片的玉梅,低声道:
“玉香,你去打开私库,看看那枚玉佩是不是还在?!”
玉香应了一声,从妆奁最底层拿出私库钥匙,快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就迎面碰上了返回来的玉梅。
玉梅瞟了一眼她手中私库钥匙,看看似随意问道:
“玉香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玉香摇了摇头,转身就进了私库的房间。
玉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玉香动作很快,不出半刻就回到了魏乐涵身边,看了眼在不远处伺候的玉梅,就没有出声,只是给了魏乐涵一个一切妥当的眼神。
魏乐涵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只要那枚玉佩没事,裴玉岑知道别的,也不会苛责她。
她的这个表哥啊,哪里都好,就是为人自尊心太强,又太敏感。
一贯清冷只是他保护自己的躯壳,当年他进京赶考,不愿意接受她赠予的一分一毫,便是最明显的表现。
只是后来大概吃够了苦,所以转了性,开始接受她拿回府中的银钱。
所以,玉佩之事没有泄露,她又没有触犯朝廷律法,裴表哥会一直纵容她的。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错过了嫁给裴玉岑的时机,她却丝毫不慌张的原因。
望了眼窗外还算明媚的日光,魏乐涵开口道:
“嗯,玉梅去裴老夫人那一趟。”
“既然要给我相看夫家,那我今日要去一趟慈光寺,为我父母做一场法事。”
“传完话你留下看家。”
“玉香,玉芳与我同去。”
玉梅这边刚跨出西厢房,魏乐涵就带着两个丫鬟,从角门出去,上了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
马车驶向慈光寺,需要从上京东门出城,一路就会路过东之巷,眼看快要到巷子口了,玉香忽然出声:
“哎哟,哎哟~”
“姑娘,奴婢肚子好痛,想...想如厕!”
魏乐涵心下了然,故作严肃的骂了两句,让马车原地停下。
玉香一溜烟儿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魏乐涵的四个贴身丫鬟里,就属玉香办事最圆滑可靠,加上玉香卖身契和家里人,都在她手中,所以近两年,越发被重用。
坐在马车之中,没有等多久,玉香就带着一张纸条回来,马车继续朝着东门缓缓驶去。
魏乐涵看完纸条后,双眼圆睁,随后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玩味的浅笑。
??..??
长公主府邸。
韩之序一早就赶到了府中,左右他不过是个废物世子,时间相当清闲。
韩知岁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自己母亲。
当初去见皇后,是他动用了宫中关系,传定国公夫人入宫的。
实际上,韩知岁如今的惨状,就算他说了,贵为国公夫人的母亲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自从韩之序父亲死后,她就搬入了定国公府偏远的小佛堂之中。
遣散了伺候的丫鬟婢女,身边只留了一个孤寡老嬷嬷,青灯古佛常伴,世俗之事再也难惹她一分关注。
别说韩知岁遭受非人虐待,就是他们姐弟二人死了,身后事母亲都不会露面。
坐在床边小榻上的韩之序,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来。
当年,正是因此,他无所依靠,才独自扛起国公府的重担。
不欲继续多想,他乖巧地坐在韩知岁身边,手中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