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穴迷踪
潮湿的石壁渗着水,楚临风的指尖抚过第三道刻痕时,终于察觉了异样。手电筒的光束在岩壁上晃出一片幽蓝,他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同行的考古队已经被困在这座明代崖墓的夹层里整整三个小时,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木料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都别晃灯。”楚临风突然压低声音。七道光束骤然汇聚,在他掌心处形成一片惨白的光斑。众人这才看见,那道看似普通的云雷纹石刻边缘,竟有半枚指甲盖大小的凹痕,边缘泛着与周围截然不同的青灰色——是新鲜擦痕。
“陈教授,您之前说这座墓的建造者是锦衣卫?”楚临风转头时,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椎。他的指尖沿着凹痕轻轻叩击,闷响中带着一丝空荡的回音,“锦衣卫的机关术里,是不是有‘三叠影’的说法?”
考古队里最年轻的小林突然踉跄了一下,手电筒砸在地上滚出老远。光圈扫过头顶时,所有人都看见了穹顶处若隐若现的八卦图——用朱砂绘就的乾卦方位,正对着楚临风手下的石刻。
“是方位锁。”陈教授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从背包里翻出拓印好的墓室平面图,“前殿的青龙雕塑断了左爪,后室的玄武石刻缺了右眼...楚先生,您是说这些残缺都是暗码?”
楚临风没有回答,他解下腰间的登山绳,在手电光束里打出一个复杂的绳结。当绳影投射在岩壁上时,众人惊呼出声——那团晃动的阴影竟与石刻上的云雷纹完美重叠,而凹痕处恰好形成了一个“离”字的形状。
“离卦属火,方位在南。”楚临风忽然抓起小林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对准南侧石壁狠狠掷去。金属外壳撞击石壁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吱呀声,一道半人高的裂缝在尘土飞扬中缓缓张开,里面透出几丝微弱的绿光。
“屏住呼吸!”陈教授突然大喊,“墓里的汞蒸气还没散尽...”话音未落,裂缝深处传来重物坍塌的轰鸣,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骨碌碌滚到楚临风脚边,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蹲下身时,发现珠子下方压着半片青铜符牌,正面刻着“绣春”二字,背面则是一组密密麻麻的点线。
“这是摩斯密码。”楚临风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掏出笔记本,用铅笔迅速译出符牌上的信息:“卯时三刻,巽位第三柱。”陈教授闻言猛地翻开怀表——此刻正是凌晨两点十七分,距离卯时三刻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裂缝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楚临风解下背包,取出荧光棒抛了进去。绿色的冷光沿着石壁蔓延,众人这才看清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两侧墙壁每隔五步就嵌着一尊持剑陶俑,俑人的目光齐刷刷指向右侧第三根石柱。
“小心陶俑手里的剑。”楚临风按住正要往前冲的小林,“锦衣卫的机关里,活俑往往是最危险的...”他话未说完,甬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最近的一尊陶俑缓缓转动头颅,空洞的眼窝对准了众人。
楚临风迅速后退半步,同时瞥见陶俑腰间的革带——那上面系着的铜铃位置,竟与符牌上的点线完全吻合。他突然福至心灵,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朝着铜铃轻轻弹去。硬币撞击铃铛的瞬间,陶俑猛然定格,手中的长剑“当啷”落地,在石砖上溅出几点火星。
“是声控机关。”楚临风捡起长剑,剑身上“万历辛卯”的刻字还清晰可辨,“他们用特定音律来锁定机关,刚才的硬币声正好触发了停止程序。”他转身看向众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现在距离卯时三刻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巽位第三柱,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甬道深处,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卷起尘土,将荧光棒的冷光吹成摇曳的绿影。当众人踩着陶俑的残骸继续前进时,楚临风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他脚边,那些散落的陶片拼成了一个箭头,正指向右侧石壁上一块颜色稍浅的石砖。
“等等。”他伸手按住那块石砖,触感比周围凉上几分。指甲轻叩间,石砖发出“空空”的闷响。楚临风示意小林递来洛阳铲,当铲头插入砖缝的瞬间,整面墙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一间密室。密室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摆着一具穿着飞鱼服的骸骨,腰间的绣春刀与楚临风手中的剑形制一模一样。
“这是墓主人的替身。”陈教授凑近骸骨,指着其耳后的朱砂痣,“史料记载,嘉靖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徐阶曾用替身墓迷惑政敌,难道这座墓...”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楚临风已经伸手揭开了骸骨手中的卷轴。
卷轴展开的刹那,无数细小的金沙簌簌飘落。楚临风借着荧光棒的光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瞳孔却骤然收缩——那上面画着的,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甬道地图,而巽位第三柱的位置被朱砂圈住,旁边写着“生死门”三个狂草大字。
“卯时三刻,太阳升起的方位。”楚临风突然想起墓室前殿的日晷浮雕,“巽位在东南,第三柱...应该是指甬道第七根石柱。”他计算着来时经过的陶俑数量,冷汗再次浸透后背——他们已经走过了六根石柱,下一根就是生死门所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墓室开始剧烈震动,石屑从头顶簌簌掉落。陈教授惊恐地看向怀表——凌晨三点整,比卯时三刻早了足足半个时辰。
“有人触发了外围的机关!”楚临风大喊,“快跑!”他抓起卷轴转身时,瞥见骸骨的手指正死死攥着一枚青铜钥匙,钥匙顶端刻着的正是巽卦符号。来不及多想,他劈手扯下钥匙,拽着 nearest 的小林就往甬道外跑。
第七根石柱在震动中浮现出复杂的卦象,楚临风将钥匙插入石柱底部的孔窍,同时按照卷轴上的图示转动三圈。当钥匙发出“咔嗒”轻响的瞬间,石柱轰然裂开,露出后面两扇刻满符文的石门。左边的门上画着展翅的朱雀,右边则是衔尾的玄武。
“左为生,右为死?”小林声音发抖。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石梁已经出现了裂纹。楚临风盯着门上的符文,突然想起替身骸骨手中的卷轴边缘,曾有一滴暗红的血迹——那不是朱砂,是真正的人血。
“锦衣卫的机关术,最喜欢用反逻辑。”他将长剑插入朱雀门的门缝,“朱雀属火,主开放;玄武属水,主封闭...但生死门的真谛,或许是‘反其道而行之’。”随着一声闷响,朱雀门纹丝不动,而玄武门上的符文却突然亮起。
楚临风果断转身,将钥匙插入玄武门的锁孔。门开的瞬间,一股带着青草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外面竟是一片晨雾弥漫的山林,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他回头望去,甬道里的陶俑正在震动中纷纷崩解,而那具飞鱼服骸骨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当最后一名队员冲出石门时,整座崖墓在晨雾中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坠落,转眼间便将入口封死。小林瘫坐在草地上,望着楚临风手中还在发烫的钥匙,忽然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呼。
楚临风转身看去,只见晨雾中隐约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徐阶之墓”四个大字已经风化得模糊不清。而在石碑旁边的草丛里,半露出另一枚绣春刀的刀柄,刀柄上的缠绳里,还夹着半张泛黄的纸页,上面赫然画着与他们手中卷轴一模一样的地图。
“这到底是...替身墓,还是真正的主墓?”陈教授颤抖着摸出笔记本,却发现楚临风已经起身走向雾中的山林。年轻的考古学家回头时,晨光正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比夜明珠更明亮的光芒。
“或许真正的真相,”楚临风将卷轴折好放入背包,“从来不在墓里。”他踩过带露的草叶,远处的山涧传来潺潺水声,仿佛某个沉睡百年的秘密正在晨光中缓缓苏醒。当雾气渐渐散去时,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竟从几百米深的地下,回到了地表的竹林——而竹林深处,隐约可见另一座古老的石牌坊,上面的“锦衣卫东厂”字样虽已斑驳,却依然透着森冷的杀意。
楚临风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钥匙,指尖还残留着墓室里的寒意。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一连串谜题的开端。晨风吹过竹林,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划出几道神秘的弧线,如同某个未被破译的密码,等待着下一个探秘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