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课的老师是露西娜，地点在学院后山的森林。
露西娜记忆力很好，对开学几天就打了两次架的塔尔印象尤为深刻。
教完基础魔法后，她越过一众新生，径直走到塔尔面前。
“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露西娜双手抱臂看着他：“示范一遍给我看。”
塔尔根本没听，但他的天赋很不错，对这种基础魔法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宋南初倒是认真听了，只不过完全没学会，所以在露西娜往这边走的时候，他就偷偷溜到了其它地方。
露西娜见塔尔表现还算不错，刚想夸奖他，就见塔尔视线一直落在别处，看都没看她一眼。
露西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正在与蘑菇奋斗的宋南初。
她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问：“你没谈恋爱吧？”
塔尔拧了下眉头：“当然没有。”
“那就好。”露西娜松了一口气：“学院禁止谈恋爱，你知道吧？”
圣奥尔学院足足有一千二百五十六条校规，塔尔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哪里会记得。
“我只知道这个。”他实话实说。
“你还要在学院读五年，目光不能太短浅，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露西娜苦口婆心：“你看克里瑞斯，今年就要毕业了，他这些年别说谈恋爱了，连朋友都没有。”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确实是事实……
她在心里对克里瑞斯道了声歉，继续举例：“这几年考核他都是第一，比那些组队的学生还要厉害，由此可见不谈恋爱的好处。”
塔尔左耳进右耳出，但他知道对待导师要礼貌，所以还是认真听着。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谈恋爱。
奴隶主曾经和他说过，像他这样血统混杂的龙人，不会有种族真心和他谈恋爱。
都是为了抢他的宝石，割他的筋脉，剥他的鳞片，还有压榨他的身体。
怕塔尔不信，奴隶主还给他看了好几篇由真实经历改编的故事：
《误惹废龙：可恶人类偷心又偷蛋》
《嗜血矮人：龙人的逆鳞保不住了》
《重生之我靠卖奴隶鳞片暴富了》
……
见塔尔坚决表态不会谈恋爱，露西娜放心了。
她按照顺序，走向沈淞白所在的位置。
露西娜对这名新生同样印象深刻。
沈淞白是个从未系统学过魔法的纯人类，却在文化考试中名列前茅，新生考核时还抓到了一只异形。
可以说是很有天赋了。
此刻，沈淞白正静静站在宋南初身旁，认真的看他翻弄一块泥土。
露西娜过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甜蜜美好的氛围，她都不忍心打破了。
“沈淞白。”她唤道：“学的怎么样？”
“还不错。”沈淞白笑着回答：“这种基础魔法对于我来说不算太难。”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回宋南初身上。
眼神说不上来，反正很奇怪。露西娜从中看出了……慈爱。
见鬼吧！
明明是同龄人，但她总感觉沈淞白把宋南初当成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露西娜心中模模糊糊有种直觉。她觉得宋南初真的变成她所说的这样，沈淞白恐怕会非常满意。
“导师，怎么了吗？”沈淞白打断了露西娜的思绪，礼貌问道。
“没事。”露西娜暗自鄙夷自己。
这名学生看着性格就很温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你学的怎么样？”兜兜转转，宋南初还是被提问了。
他都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结果露西娜还是没有放过他。
宋南初装模作样的嗯了声：“差不多了导师。”
“那你示范一遍，我看看。”
露西娜还是挺看好宋南初的。
她都听克里瑞斯说了，这位新生的木系魔法可以和精灵一族媲美。
要知道克里瑞斯之前可从来都没这样夸过其它新生。
宋南初已经做好丢脸的准备，就听到沈淞白替他解围：
“导师，今天你教的他还没有学会，等过几天再来吧。”
见状，露西娜有些狐疑。
不对劲。
有十分的不对劲。
沈淞白的眼睛都要长在宋南初身上了！
露西娜试探道：“你们不会真的和学生传的那样……在谈恋爱吧？”
“导师。”沈淞白回答：“你多想了。”
“是吗……”露西娜不太信，看着宋南初问道：“真的没谈？你和塔尔之间也没什么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塔尔走了过来。
“没有没有没有。”宋南初三连否认。
谈恋爱违反规定要被扣分，沈淞白和塔尔都已经没分可扣了，宋南初可不想害他们被关禁闭室。
“真的？”
“真的。”宋南初又点头。
同时又在心里想自己现在这样谁会看得上，看一眼几天都吃不下饭。
“而且……”宋南初怕露西娜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他们这个类型的。”
“哦？”沈淞白忽然温声插话：“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打什么岔，难道看不出来他是瞎说的吗……宋南初瞪了沈淞白一眼，露西娜还在旁边，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的，最好是大几百岁几千岁的那种。”
这样看来……沈淞白根本不可能符合这个条件。
但出于善意，露西娜还是提醒了句：“等毕业后想成家了还是跟人类在一起好一点。”
她说：“人类和其它种族是没有结果的，只有悲剧。”
这点塔尔应该会懂。
龙的寿命很长，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类死去，生下来的小孩还是不被大陆承认的混血种。
“哦人类啊……”宋南初还以为导师是在试探自己，“那我也不可能和沈淞白在一起的，导师您放心好了。”
沈淞白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又问！还问！
宋南初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猪队友。
他解释道：“我比较喜欢性格高冷一点的，跟沈淞白完全相反嘛。”
露西娜将信将疑，但没再为难他们，转身去指导其他学生。
宋南初长舒一口气。
沈淞白的表情则彻底冷了下来，连假笑都维持不住。
年龄大？
性格高冷？？
这说的不就是维西吗？？？
难道瑞恩喜欢……
沈淞白攥紧了手，指节发白。
千防万防防不过两情相悦。
可能宋南初觉得维西很好，但从沈淞白的角度来看，他只会觉得维西太装，根本配不上宋南初。
不行。沈淞白垂下眼皮，他得想个办法……
听完全程对话的塔尔跟在宋南初身边，忽然侧头问道：“我是什么性格？”
“你？”宋南初和他四目相对。
塔尔眼神认真，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宋南初沉吟了两秒说：“比较随心所欲、不会内耗的性格吧。”
什么意思？塔尔没有听懂。
但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因为不是高冷。所以漂亮宝石不喜欢他。
龙人咬了咬手指，尾巴都垂下来。
……
露西娜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恰巧在门口遇到了克里瑞斯。
“你这是……”露西娜欲言又止，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位圣奥尔学院的得意门生、水平甚至比某些导师还要厉害的克里瑞斯。
克里瑞斯用魔法将脸上的痕迹差不多都消掉了，看上去比早上那会刚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镜子里被虐待成这样的吸血鬼会是自己”时要好很多。
但不知怎么地，他并没有将瑞恩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全部都消下去。
苍白脸颊上依旧能看见淡淡的、微红的几个巴掌印。
克里瑞斯想的是——他要让晚上的自己看看，他眼中的天使哥哥是怎么在白天欺负、殴打他的。
“和人发生了点摩擦。”克里瑞斯眼皮垂覆，语气平淡：“不碍事。”
露西娜：？
啊？？哪个人这么厉害敢扇克里瑞斯巴掌啊？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学院又出了一个天才？
“要去医务室看看吗？”露西娜提议道：“今天来了一个新的精灵医师。”
“不用。”克里瑞斯挪开视线：“我只是来看看新生的资料。”
只不过办公室没有导师，刚刚克里瑞斯想直接用魔法开门来着。
幸好慢了一步……不然他高贵冷艳的形象就不保了……
露西娜用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你看了吗？没看的话现在进来看吧。”
克里瑞斯嗯了声，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新生资料叠放在一起，克里瑞斯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就是宋南初的资料。
露西娜见他盯的时间过于久了，主动解释道：“哦他不是后面补录的新生嘛，程序要比其他新生慢一些，所以资料在第一个。”
“这人照片比现实还丑。”克里瑞斯看着001生成的非人照片，评价了句：“这张脸像是被踩变形的史莱姆。”
“他性格还是很不错的。”露西娜维护道：“很乖巧一个小男孩。”
“那他还谈恋爱。”
不知怎地，露西娜总感觉她在这句简短的话中听出了怨气、不满、以及克里瑞斯深深的不甘。
也是。克里瑞斯可是最看不得学生谈恋爱了。
露西娜还是挺喜欢宋南初的，她澄清道：“我问了，这名新生可没谈恋爱。”
“？”克里瑞斯皱了皱眉，罕见地多问了句：“那个装、新生不是他的对象？”
“不是。”露西娜摇了摇头：“他说他不喜欢沈淞白这样的类型。”
“……。”
克里瑞斯沉默了，这种话可能只有露西娜会信。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克里瑞斯想知道这个谎话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比较高冷的。”露西娜顿了顿，又说：“他想找个比他大几百岁几千岁的高等级种族。”
露西娜都没活这么久，没想到宋南初就想找几百岁的对象了，年轻人志向就是远大。
克里瑞斯没有搭话了。
他觉得露西娜说的这两点自己都完美符合。
难不成……
也不能怪他自恋，实在是整个圣奥尔学院都找不到比他还要高冷还要大的高等种族了。
难不成……
克里瑞斯陷入了沉思。
*
宋南初回到宿舍的时候，残局已经被工作人员收拾好了。
要交一个金币。
塔尔一声不吭，将金币给了工作人员后就跑去阳台抬头望天了，表情深沉。
就连宋南初叫他，他都没有理。
莫名其妙的。
宋南初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他检查了下宿舍，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损坏的地方。
工作人员维修的很彻底，塔尔和维西打架受到伤害最大的居然是宋南初——他丢了好几件衣服。
最近天气干燥，已经有几天都没下雨了，但宋南初在自己衣物上摸到了湿漉漉的痕迹，看着很是潮湿。
〖里昂，你今天怎么都没说话？〗宋南初边整理衣服，边问道。
里昂依旧没有说话。
他在学习如何做一个高冷的恶魔。
〖嗯？〗宋南初又问。
〖瑞恩昨天晚上去哪里了？〗里昂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小声道：〖你都和我说了晚安了。〗
因为这件事，里昂今天独自委屈了半天。
但是又不敢主动和宋南初说。
要怪就怪他自己睡得太死，不能怪瑞恩。
〖去报仇了。〗宋南初带着衣服去了浴室：〖夜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了。〗
听到这话，里昂急了：〖瑞恩，你千万不要做坏事。〗
〖如果、如果你有讨厌的东西，告诉我就好了。〗里昂保证道：〖等以后我被放出来了，我就替你去教训他。〗
〖坏事留给我做就好了。〗
宋南初哎呀了声：〖放心吧，刚刚是逗你玩的。〗
里昂闷闷哦了一声。
……
宋南初洗完澡出来后，塔尔还站在阳台，不知道在捣鼓啥。
今天风还挺大的，宋南初有点怕塔尔被吹成面瘫。
本来就是一个脑瘫了，真成面瘫那还了得。
“你快点上床躺好。”宋南初催促道：“我要关灯睡觉了。”
塔尔哦了声，将自己的被子又从床上搬下来，铺在宋南初的床旁边。
宋南初这次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可能塔尔天生就不喜欢在床上睡吧。
他应该尊重塔尔，包容他的独特爱好。
盖上被子之后，昨晚劳累过度的宋南初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嘎吱”一声。
寝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