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是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他突然拽住宋南初的手腕，说：
“躲、躲起来。”
林侑诧异挑眉：“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宋南初浑身血液在一瞬间都凝固起来。
沈归是高级丧尸，实力比在场的人都要强，应该能提前感知到危险。
宋南初勉强稳住心态，颤抖着声音说：“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吧，我感觉等会可能会有危险。”
以防万一，宋南初还是按了一下定位器上的按钮，希望越今昭能接收到信号及时赶回来。
他是丧尸，可能不会发生什么事。
但剩下的人就不确定了。
末日大家都很谨慎，根本不需要宋南初多说一些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就立马收拾行李，准备开车到其它地方躲一下。
生锈的门轴突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伴随一声撞击的巨响，超市玻璃门霎时碎裂，露出足够成年人通过的破洞。
闯入者——不，那根本不能算人。
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诡异地膨胀，隐约可见汩汩流动的青色血液。它套着件血迹斑驳的白大褂，下肢肌肉虬结，上半身却如无骨般佝偻着，每一步都让地板微微震颤。
“从后门跑！”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众人瞬间扔下东西，如惊鸟般四散逃开。
宋南初被沈归拽着手腕狂奔，耳畔风声呼啸。每次呼吸都充斥着腐臭，胃里翻江倒海。
想吐。
不知道跑了多久，宋南初脸色惨白，双腿像灌了铅。沈归却气息未乱，察觉到他踉跄的步伐才猛然刹住。
最可怕的是，那股腐烂味始终黏在身后，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冰冷的手抓住脚踝。
沈归突然看向宋南初，语气认真：“宝宝，在这里等我。”
宋南初喘息未定，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沈归将一朵已经枯萎掉的花别在宋南初的耳畔上，一字一顿说着：“我会找你。”
说完，他面无表情转身，将宋南初扔在了原地，朝着超市的方向走去。
宋南初想拉住他，走了两步却因为脱力摔倒在地板上。
休息了几分钟，宋南初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刚刚那个怪物明显就是丧尸王，而且他还很有可能会杀同类，待在原地就是等死。
宋南初不敢赌，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往前走。
明明是毫无方向地在走，视野里却渐渐浮现出c一中锈蚀的校门。
越今昭他们的车还停在门口。
学校里面很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门口保安室里躺着一个丧尸，已经饿的走不动路，看见宋南初，跟看见天使一样，恳求着他去给自己找找食物。
宋南初理都没理，目不斜视地朝校内走去。
空荡的校园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零星几只丧尸游荡。
这些丧尸都是低级丧尸，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同类。
因此，宋南初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经过学校公告栏时，他猛地刹住脚步。
公告栏中央贴着几张红底证件照，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让照片泛黄卷边，人脸早已模糊成色块，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
但宋南初还是立马看出了哪张照片是沈归。
下面有几行印刷上去的字。
宋南初凑上前，指尖无意识地贴着玻璃。
——高三一班优秀学生代表：沈归
后面是沈归的学习经验总结，宋南初没再往下看。
照片里的少年抿唇浅笑，一副羞涩腼腆的模样。
沈归是这个学校的？
虽然第一次见面包括后面几天沈归身上都是穿着校服，但宋南初完全没联想到他可能是c一中的学生。
毕竟——c一中离他第一次出现的小镇，很远很远。
丧尸不会使用交通工具，行动也迟缓。
在它们的认知里，其活动范围基本以转化地为圆心。
因此即便是高级丧尸，也极少远离“出生地”。
宋南初在这滞留太久，耽误了不少时间，偏偏他本人还没意识过来。
直到枪管冰冷的触感突然抵住他后脑，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你是丧尸。”
是肯定的语气。
宋南初身体瞬间僵住，害怕地举起手，语气委屈：“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枪往下移，枪口贴住宋南初白皙脆弱的脖颈：“我是谁？”
宋南初乖乖回答：“越衡远。”
听到这话，男人满意地放下手枪，命令道：“转身。”
宋南初听话转过身，脸上的惊惧仍未褪去。
“怕什么？”越衡远被这表情刺了下。
他将手枪重新别回腰间，“我要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宋南初还没从被枪指头的惊吓中缓过神，吓得不敢开口。
“这里不安全。”男人扫他一眼，走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宋南初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看着男人一身肃杀之气，作战服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应该是丧尸的。
他的腿有些发软。
看来真的要像77说的那样，跪在地上磕响头了。
求放过。
宋南初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
这里离教学楼很近，拼命跑的话或许能跑掉。
不管怎么样，今天都不能死在这里。
谁料脚刚往旁边挪了半步，脚腕就被藤蔓缠住，越衡远冷冷开口：
“不准跑。”
宋南初冷汗一下就冒出来。
藤蔓一端缠着宋南初的脚腕，另一端缠着越衡远的手腕，将两人强行牵连在一起。
宋南初像只被主人牵着溜的小猫，每一步都被牵引着走。
他走得极不情愿，步子拖沓缓慢，嘴角撇得很低。
越衡远偏头瞥了他一眼，脚步跟着慢了下来。
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迁就谁，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们人呢？”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了，宋南初忍不住问道。
越衡远继续往前走：“我的异能检测到，这所中学后面的小森林那一片地域聚集着很多丧尸，很有可能是初代感染体。
“他们过去处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宋南初总觉得越衡远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像那种吵架只会重复你说得话的小学生。
他摸了摸鼻子，又小声问道：“那你怎么没去？”
越衡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带着宋南初来到教学楼，推开其中一扇斑驳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教室窗帘拉的很死，随着门关上，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
越衡远黑衣黑发，五官像是消散在空气中，宋南初只能看见他的动作，和那一双凌厉的丹凤眼。
他从抽屉里随便找了一本书，打开铺在凳子上，让宋南初坐下。
宋南初老实坐好。
藤蔓将他的大腿与凳子牢牢绑在一起，又禁锢住手腕，让他连起身都困难。
越衡远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碎发垂落额前。见宋南初一直盯着他腰间的枪，他直接将皮带连同配枪一起取下，扔到几米开外。
“刚刚问了我什么？”男人半蹲下身，与宋南初平视。
“……你怎么没和大家一起？”
越衡远语气笃定：“我猜到你会来这。”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倒让宋南初不知所措了起来。
越衡远接着往下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归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
宋南初愣住，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下意识点了点头，完全被男人牵着思路走。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越衡远语气陡然一沉。
宋南初感觉自己像个被审讯的犯人——不回答问题就要受到严厉惩罚。
但诡异的是，审讯者此刻的位置竟比犯人还低。
宋南初俯视着越衡远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盯着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慢慢组织着语言：“你们走了之后，超市来了个特别厉害的丧尸，应该是丧尸王——”
话还没说完，就被越衡远打断。
虽然男人语气如常，但语速明显加快：“你有没有事？”
“我没有。”宋南初先是摇头否认，随即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但沈归不知道有没有事。”
宋南初知道自己打不过丧尸王，迫切希望越衡远能重视这个威胁，最好尽快采取行动。
越衡远断言：“他不是哑巴吧。”
宋南初一怔，低低应了声。
“他也是丧尸。”越衡远说，“和你一样。”
最后四个字刻意加重语气，显然是在表达对宋南初欺骗行为的不满。
宋南初顿时有种脖子凉飕飕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会命丧当场。
77：【你打他一巴掌试试。】
77：【你看他敢不敢还手。】
【77，闭嘴。】宋南初渐渐发现自己的系统其实没比自己聪明到哪里去，对于77说的话，不会像刚开始一样句句都无条件相信了。
【这里没有你捣乱的份。】
77哦了声，不说话了。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是丧尸的吗？”越衡远问。
宋南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想知道。”
越衡远摆着最平静的表情，说出惊天秘密：“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你是丧尸了。”
宋南初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系统这么不靠谱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宋南初难以置信。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越衡远淡淡道：“我记得在车上提到过，我的异能——”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藤蔓，“可以检测丧尸，包括数量和位置。”
怪不得……
宋南初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在车上透过后视镜看我，就是为了观察我？”
越衡远没有否认，低低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还要把我带上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宋南初的好奇心已经压过了恐惧。
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丧尸……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去基地？
“观察？”越衡远似乎不太确定，借用了宋南初的说法。
但他当时想的是——一个脑袋空空看起来就傻的低级丧尸，能有什么威胁？
关臻想带就带吧，为了一件小事和他起冲突不值得。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宋南初眼神渐渐警惕起来，他知道基地会活抓一些丧尸做实验，生怕自己变成其中的一员。
越衡远冷冷扫了宋南初一眼。
即便教室昏暗，他仍能看清宋南初的眼睛，读懂其中的情绪。
宋南初的瞳孔很干净，不含一丝杂质。通过这双眼睛，就能看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现在，这双眼睛里只剩下警惕与恐惧。
没有信任。就连最基本的善意都消失了。
越衡远想冷笑，可事实上，他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丧尸果然就是丧尸。
他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默念了。
明明他对宋南初那么好——知道他和沈归是丧尸，顿顿给他们准备的食物都是肉。
宋南初难道就没觉得奇怪吗？就算是饿死鬼投胎，也不会餐餐都吃肉、一点蔬菜都不准备的好吗？
越衡远扯了扯嘴角，半晌才回过神，直视着宋南初问道：
“要不你现在咬我一口？”
他扯下手套，将手腕递到宋南初唇边，带着几分自暴自弃道：
“把我也变成丧尸算了。”
宋南初怔住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在怕我。”越衡远固执地重复，“你在害怕我。”
他如果是丧尸的话，宋南初就不会害怕他了。
他们是同类。
那他也能像沈归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宋南初身边吗？
“我……”宋南初百口莫辩，最终陷入沉默。
越衡远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显然气得不轻。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恢复成一贯的波澜不惊：
“你要问的都问完了？”
宋南初嗫嚅道：“问完了。”
“那该我了。”
越衡远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宋南初。
宋南初立即绷紧神经，生怕自己的回答不能让越衡远满意。
“……”
越衡远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是怎么变成丧尸的？”
未等宋南初回应，他又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痛吗？”
“现在还怕吗？”
宋南初下意识摇了摇头，实话道：“不害怕，也不痛。”
但对第一个问题，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越衡远没有追问，解开了藤蔓禁锢：“走吧，去找他们。”
宋南初仍坐在凳子上，难以置信事情就这样翻篇：
“你……就问完了？”
越衡远嗯了声，淡淡说道：“我的嘴不多，不会告诉别人。”
宋南初哦了声，亦步亦趋跟在越衡远的身后。
当教室门打开的瞬间，越衡远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