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天牢的潮气,像条毒蛇,顺着崔秀宁的月白衣裙往上爬。她背靠着石壁,听着远处传来的烙铁嘶鸣,腕间的梧桐佩早已被扯走,唯有袖中剑的剑鞘,还藏着半片从秦淮画舫带来的护民莲花灯残片——那是苏绾用鲛人绡特制的,遇血便会显形“胡汉均田”的暗纹。
“崔尚书,该用刑了。”狱卒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拖着烧红的“凤凰烙”进来,铁架上的朱雀纹,在幽暗中泛着血光。崔秀宁望着那烙铁,忽然想起在玄武湖,萧雪的玉璜令牌也有相似的朱雀纹,只是此刻,这纹路却成了皇权绞杀护民者的刑具。
烙铁落下的瞬间,她偏过头,盯着石壁上的水痕——那是昨夜用指甲刻的“护民”二字,笔画间渗着血丝,像极了江淮百姓在秦淮河放的莲花灯。剧痛袭来时,她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哼出声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让她想起在秦淮画舫,向谢氏门阀展示《均田令》时,案上摆的那碟绿梅酥。
“大人,胡氏余党招了!”突然有小狱卒冲进刑房,附在典狱长耳边低语,“说‘梧桐苑’三年前,在柔然使团的马奶酒里下了‘胭脂泪’,毒杀了三位可汗使者……”
崔秀宁的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孝庄帝会突然对梧桐苑下死手——尔朱荣这招,是要坐实她“私通南朝、戕害柔然”的罪名,断了宇文渊与草原各部的护民盟约。她忽然轻笑,声如碎冰,震得石壁的“护民”刻纹,落下几星碎屑:“胡氏余党?”她望着典狱长,“可是那个替尔朱荣在归狼原盗马的千户?”
烙铁的火星,溅在她的裙角,烧出焦黑的洞,却掩不住内衬上,苏绾绣的寒梧纹——那是用护民者的血线绣的,此刻正与她肩上的“凤凰烙”,形成刺目的对比。她忽然想起,王若雪在鸡鸣寺算的“火天大有”卦,算珠滚落时,曾划过“护民者必遭天刑”的爻辞,原来,这“天刑”,便是皇权与权臣联手,要将护民的星火,掐灭在天牢的阴沟里。
“崔姑娘,”忽然有微弱的声音,从石壁的鼠洞中传来,是绿梅的暗号,“大人,孝庄帝明日要亲审,”声音里带着哭腔,“说要拿您的血,祭‘清君侧’的旗……”
崔秀宁的指尖,骤然扣入石缝,护民刻纹的碎屑,扎进指甲。她想起在江淮,陆灵珊在雨花台染血的红衣,想起宇文渊在瓜州渡转身时,寒铁戟映着的血色残阳——原来护民者的路,从来不是鲜花铺就,而是要用自己的血,在黑暗中,为百姓踏出一条光的道。
“告诉将军,”她忽然对着鼠洞,用只有绿梅能懂的密语,“梧桐苑的密谍,都是用胡汉百姓的祈愿养的,”指尖划过肩上的烙痕,“我的血,”声音轻得像狱中的潮气,“只会让寒梧旗,在虎牢关,飘得更响。”
典狱长的鞭子,忽然抽在她背上:“死到临头,还敢私通!”他举起新的烙铁,这次,铁架上的狼首纹,与她甲胄下的护民刺青,发出刺耳共振——原来尔朱荣,连北朝的狼首,也要用来折磨护民者。
崔秀宁忽然抬头,望着烙铁的火光,在眼中,映出的不是痛苦,而是在秦淮画舫,谢氏门阀代表跪地奉约的场景:“胡汉同税、耕者有田”,那些字,此刻正在她的骨血里,化作护民的钢。她忽然轻笑,笑得典狱长心中发毛:“你可知,”她的声音,混着烙铁的嘶鸣,“我在‘梧桐苑’的密报里,”望向鼠洞,“早把尔朱荣的‘契胡马印’,换成了‘护民’的暗记?”
更鼓三更,天牢的油灯,忽然被夜风吹灭。崔秀宁的袖中,悄悄摸出半片莲花灯残片——那是绿梅冒死塞进鼠洞的,残片上的“均田”二字,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她知道,这光,就像宇文渊的寒铁戟,陈庆之的“仁”字剑,终将劈开天牢的黑暗,让护民的星火,重新在洛阳城的上空,燃烧。
是夜,洛阳狱的墙壁上,新添了一道浅淡的刻痕——不是“冤”,不是“恨”,而是“护”字的最后一笔,由血与泪写成,深深嵌入石壁,如同崔秀宁的信念,任他皇权如铁,权臣似火,也无法磨灭。而在虎牢关外,宇文渊的寒铁戟,正指向洛阳方向,戟穗上的苏绾绣囊,忽然无风自动,仿佛感应到了,那个总穿月白衣的女子,在天牢深处,为护民而流的血,正在呼唤他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