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迟迟没有消息传出来。
梁啸渊心急如焚,打电话去城北派出所询问,对方只含糊其辞说不清楚情况。
他又动用关系,联系了几个以前在警队认识的战友打听,得到的回应同样是语焉不详,似乎有什么忌讳。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梁啸渊心头。
他知道,事情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强哥不在,公司不能乱。
梁啸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个高中毕业,只会喝酒打架的前特警,现在必须扛起这个摊子。
他先是安抚好公司那帮同样忧心忡忡的老乡,让他们暂时放假几天,好好休整,别自己吓自己。
处理完公司内部的初步稳定工作,梁啸渊独自一人,遵照林强在羁押室里的嘱咐,驱车赶往医院。
他要去探望王宏父女。
病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宏躺在病床上,断掉的手指处裹着厚厚的纱布,那是永久的伤残。
这个曾经还算硬朗的汉子,此刻面如死灰,眼神黯淡,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老了不止十岁。
王婉筑蜷缩在旁边的病床上,小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充满了惊恐,像一只迷失在黑暗森林里、受惊过度的小鹿,对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反应剧烈。
梁啸渊看着这对父女的惨状,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重无比。
他走上前,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和王宏简单聊了几句。
得知警方已经派人来做过详细的笔录,确认张伟那伙人暂时被关押,短时间内不会出来兴风作浪,梁啸渊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至少,眼下这对可怜的父女是安全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现金,塞到王宏手里,作为慰问和医药费的补充。
王宏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离开医院,梁啸渊的心情愈发沉重。
强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啸渊一边处理公司日常事务,一边继续想办法打探林强的消息,同时还得盯着圣耀集团那个项目的进展。
张长康那边倒是协调得力,项目本身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生活似乎强行被拉回了某种看似正常的轨道。
然而,平静是短暂的,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这天下午,梁啸渊正和几个骨干员工在办公室里,就着图纸核对下一批消防工程的材料清单。
办公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嘈杂喧哗,还夹杂着前台小姑娘惊慌的阻止声和蛮横的争执声。
梁啸渊眉头一皱,刚想站起来出去看看情况。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办公室那扇厚实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
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的闷响让整个房间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梁啸渊猛地抬起头,目光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锐利!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却又偏偏阴魂不散的家伙!
张伟!
这家伙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上次斗殴留下的淤青和浮肿依然清晰可见。
但那双绿豆小眼里,却迸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的怨毒和一种病态的得意!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
都是穿着黑色紧身t恤,露出手臂上花里胡哨的劣质纹身,流里流气,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哟,靓仔?”
张伟咧开他那张肥厚的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带着两个小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办公室里充满挑衅地扫视了一圈,最后阴恻恻地落在了站起身的梁啸渊身上。
“几天不见,强哥不在,您这儿挺热闹啊?”
梁啸渊的拳头,在桌子底下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站直身体,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冷冷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张伟?”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刺骨的冰冷。
“你怎么出来的?”
这不可能!
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猥亵妇女!强奸未遂!再加上之前的暴力催收!
桩桩件件都是重罪!
就算他背后有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呵呵,这你得问问你们那位‘见义勇为’的林老板了。”
张伟阴阳怪气地笑着,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他那颗令人作呕的肥硕脑袋,刻意加重了“见义勇为”四个字。
“托他的福,让我在里面好好‘休息’了几天,思考了一下人生。”
他话锋猛地一转,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狰狞和怨毒。
“不过嘛……”
“我张伟,命硬得很!”
“这点小风浪,还想淹死我?做梦!”
他刻意挺了挺胸膛,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神通广大”。
梁啸渊眼神冰寒,声音如同冻结的冰棱:“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
张伟脸上的狰狞笑意更盛,带着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那件油腻肮脏的夹克衫内兜里,掏出了一张纸。
一张被捏得皱皱巴巴,沾染着污渍的纸。
他走到梁啸渊的办公桌前,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然后,“啪”的一声!
他将那张纸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喏,梁大队长!”张伟故意用以前警队里的称呼来刺激梁啸渊,语气充满了嘲讽和恶意,“睁大你的眼睛,给老子看清楚了!”
梁啸渊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纸上。
只扫了一眼,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赫然是一份……债务转让协议?!
“王宏那个老不死的,欠老子钱!”张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和报复的快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钢针。
“连本带息!一共是七百三十二万两千块!”
“一分!都不能少!”
“他呢,很‘识相’!”张伟伸出他那根粗短、沾满油污的手指,得意地、用力地戳着那张纸最下方的签名和那个鲜红刺目的手印。
“已经在上面,亲手签字画押了!”
“把他欠老子这笔烂账,还有他那条贱命换来的利息,全都转给你们林老板了!”
“所以,现在!”
张伟猛地抬起头,那张肥胖的脸上布满了阴狠、残忍、扭曲到极致的笑容。
他死死地盯着梁啸渊,如同盯着砧板上的鱼肉,一字一顿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是你,梁啸渊!或者说,是你们广南安泰!欠我张伟!”
“七百三十二万!两千块!”
“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张伟阴冷地笑着,竖起了三根手指。
“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把这笔钱,连本带息,一分不少地,给我打到账上!”
“否则……”
张伟的目光,如同最阴冷滑腻的毒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威胁,粘稠地、放肆地上下打量着梁啸渊。
他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残忍意味的弧度。
“后果嘛……”
“呵呵,梁大队长,你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