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起来了!
听鱼一喜,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巾帛,蘸水拧干,递给凌云霄。
药汤水雾气蒸腾而起,宋知玉苍白的脸颊在水汽中,凌云霄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一面。
凌云霄接过,动作轻柔替姑娘擦拭额头细额头汗珠,而后拂过她肩头,直到擦干净毒血,露出白皙肌肤。
没有旖旎。
“疼......“昏迷中的人突然蜷起指尖,指甲深深抠在木桶边缘,脸颊上的黑纹时而深时而浅。
凌云霄呼吸一滞,只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将巾帛递还给听鱼,俯身执起姑娘的手,紧握时输送柔和的内力,缓解她的疼痛。
宋知玉昏迷中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撕碎了般疼,浑身的经脉像是被火灼烧一样,每一寸都让她痛的颤栗。
她想要睁眼,每每却总会被撕心裂肺的灼痛拉回黑暗,唯有掌心的温度如春溪化雪,一点点净润,缓解她弥漫四肢百骸的痛苦。
凌云霄深眸落在逐渐被染红的水面,脑海中恍惚浮现起什么,与他幼时时常出现的梦境画面部分重叠。
娇小身影木桶里沉浮,纤细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她在惶恐挣扎。
她没能露出水面,便被一双罪恶之手重新按进水中。
再被扯出来时,鲜血将水桶染红,姑娘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眸一片死寂,身躯痛苦抽搐,全身痉挛,脆弱痛苦的声音嘶哑呜咽:“疼……好疼……”
声音渐渐与姑娘虚弱的痛呼重叠。
凌云霄不知道幼时为什么总梦到这样的画面,每次,梦里有个女子在梦境中惨死,而他每每总会被绊住脚步,去晚一步,像挣脱不了的必然命运。
他一度认为是因母妃火海离世,给他造成的阴影。
此刻这些画面一幕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从不曾信过鬼神,却在这一刻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轮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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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
元庆站在阴冷潮湿的地砖上,面前摆着从御膳房搜来的所有与甜品有关的食材,碗筷……等物。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面前摆放的每一样物品。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让这阴冷的地牢更添几分压抑。
“仲离,你确定没有遗漏?”元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今日宋小主中毒,与御膳房的人脱不了干系。
御膳房新任仲离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他才上任不久,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此番恐怕脑袋不保。
“大人,小人已经仔细搜查了御膳房,所有与送去流云宫甜品有关的物品,当值的人员也都在这里了,绝无遗漏。”
元庆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御膳房众人。
锁定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意在从他们的微表情瞧出异样。
可惜,一个个除了茫然还有被牵连的害怕,没有一个有心虚之态。
下毒之人要么是老手,泰山崩于前不会露出半分马脚,要么……下毒之人不在此列。
他踱步上前,眼眸半眯如同阴冷的毒蛇:“说,是谁在甜品中下了毒?倘若此刻承认,咱家可饶其家人性命,倘若咱家自个查出来,那就别怪陛下下旨诛灭九族了……”
最后五个字陡然提高,震得地牢内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
元庆嗤笑:“都不承认是么?”
款步走到主厨刘波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你乃御膳房主厨,他们不说咱家便默认你为下毒主谋。”
刘波顿时被吓得浑身发颤,神色却坦荡:“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从未下过毒,求大人明察!”
元庆神色冷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刘波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双眼凸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再不说实话,咱家现在就捏碎你的喉咙!”元庆的声音如同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不见血,你们怕是忘了咱家的手段来。”
阴恻恻的嗓音响彻慎刑司。
然,刘波却仍摇头称不知。
元庆手中力道收紧,一副心狠手辣之态,刘波果然承受不住,双脚渐渐蹬直……
这时,一名蓝衣小太监突然跪爬到元庆身侧,泪流满面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抽抽噎噎哭喊:“大人!求您饶命,饶过奴才师傅!”
“下毒一事与师傅无关,是……是奴才做的!都是奴才的错!”
元庆动作一顿,倏然松开刘波,转而看向那蓝衣太监,见他眸光纯澈纯澈,眼底闪过玩味:“哦?是你下的毒?那指使你的人是谁?”
小太监颤抖着身体,眼珠子乱转,最后咬牙讲了个牵强的理由。
“无人指示,奴才之前在流云宫门口被打晕,私下怀疑是宋小主故意耍弄奴才,害奴才丢了脸面,奴才嫉恨在心,这才想要她付出代价。”
元庆沉折脸一甩袖子,带起一阵风:“那你且说说你所下之毒是什么?从何处得来?”
小太监听到问话,眼神躲躲闪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回答的也是磕磕绊绊。
“是……是一种叫【断魂散】的毒药,奴才…奴才从宫外一个卖药郎中那里买来的。”
元庆眉头一挑,抬手他头上敲了一记:“臭小子,编故事也不知道要编的像样点,那断魂散乃唐门秘药,价值千两,也是你能买得起的?”
小太监见被拆穿,脸色死灰,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来,浑身瘫软在地。
他骗了元庆大人,今日难逃一死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庆只是对他警告了一下:“再敢胡言乱语,咱家定饶不了你。”
经过生死考验,此二人应不是下毒之人。
可眼下幕后下毒之人还毫无进展,元庆将心思埋的不露分毫,再次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心思微动,索性下令:“既然都不肯承认,便先赏诸位六十杖,还不肯说、便追加六十杖、直到有人肯说为止。”
此言一出,慎刑司内一片哗然。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
六十棍便足矣丧命,若再追加六十棍,足矣丧命。
胆小的想到此,双腿发软,当场尿了裤子。
元庆面不改色,“咱家给你们十息好好想想,是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还是……”
话音未落,房下被卡脖的主厨刘波,缓过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惊叫:“大人!小的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