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要来纳征，谢守仁少不得出面商议，只好暂时按捺住对姜莉的小心思。
下聘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六。
京中的目光都放在初九的春闱上，纳征时男女双方家里热闹一番，并不高调。
如今朝中战事多发，从皇室到平民自上而下地节俭，侯府也不欲铺张，但该给的东西都给得很足。
六十四抬聘礼从镇北侯府出发，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各色喜饼、各样家禽……一路抬到安宁伯府。
何氏见到聘礼单子时笑得合不拢嘴。
武将家里果然有钱，这些东西寻常见都见不着，莫不是侯府东征西讨时在域外王室缴获的？
光看册子就让人挪不开眼，要是见到实物……
何氏还在畅想，就被谢希濂的话拍回了现实。
“这些东西大部分原样给三丫头出阁时添作嫁妆。”
何氏撅起了嘴，说道：“凭什么？这么多好东西，我们留一半很合理吧？留着将来给我们耀哥儿娶媳妇儿，那多体面。”
“你……你真是贪墨到家里来了！”谢希濂睨了何氏一眼，反问她，“侯府这样的阵仗，我们势必要回以十里红妆，公中和你私库里的东西出得起那样的嫁妆？”
何氏不满地说道：“嫁娶之事又不是做生意，谁规定要有来有往，聘礼和嫁妆一定相等了？我们平白给侯府一个女孩儿，还不许收点好处了？”
“再说了，现在萍丫头不嫁了，公中不用给她准备嫁妆，也不用准备宴席，能节省几千两的开支，难不成还准备不好三丫头的嫁妆了？”
谢希濂知道说不通，沉声道：“你不想背个卖女孩儿的骂名就收吧！拿女子聘礼留给耀哥儿娶亲，亏你想得出来，这是没品的人家才做得出来的事！虽说春闱在即，可也有不少人见到了侯府下聘的架势，要将这些东西昧下去，你看外头要怎么说！”
“那我留几样看得顺眼的总行了吧？难不成还不许三丫头孝敬我几样东西了……”何氏这才鼓囊了几句。
谢希濂背着手出去，叹息道：“今日放大定，还要待客，你别垮着脸了。”
谢希濂走后，何氏才想起，她才收了兰氏的嫁妆，怎么不能拿来用了？
诚如谢希濂所言，这日也有不少不用科考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侯府的聘礼上。
“乖乖，这对大雁是金子做的吧？这么大！”
旁边的人对他说：“去年冬月侯府放小定的时候给的是活雁呢，要不是刚到春季找不到大雁的踪迹，这次大礼肯定是一对活雁，这些金子也就用不上了。”
“你这语气，莫不是替侯府心疼金子吧？哈哈哈哈……”
“是啊，怎么可能用不上？后面那一箱子金子做的首饰看到了吗？人家的金子多着呢，果然是世袭罔替的侯府，堆金砌玉的，拔根毛比我们的腰还粗。”
“啧啧，你是不是嫉妒啊？”
京中之人都知道镇北侯府世代镇守北地，为国尽忠，说酸话的人少，就算有一两个也立即会被顶回去。
“人家侯府代代都有人在前线流血流汗，四年前老侯爷忠烈捐躯，护着北境大批子民逃亡，当时你怎么不站出来用嘴堵住金人南下的路呢？现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对啊，要不是老侯爷和楚家二老爷站出来，我那当兵的大侄子可回不来呢。”
“……”
说酸话的人闹了个没脸，悄然走了。
谢南音看着一抬抬聘礼从眼前划过，说不出心中滋味。
眼红吗？嫉妒吗？
好像确实眼红又嫉妒。
这样的好东西前世她在侯府见过，明明该是她的。
可那守寡的日子不是她想过的。
前世侯府下聘那日给的东西也不少，她也憧憬过未来，只因不舍亲人，选了下半年的日子出嫁，却被接连而来的战报影响，匆匆忙忙提前出阁，最后连婚仪都未完成。
她当时不舍亲人的心情现在想来真是觉得好笑。
嫁进侯府守活寡的日子里，她无意听到丫鬟嚼舌根，得知自己不过是棋子，回来替嫁的罢了，与所谓亲情无关，将军战死也不见家人上门。
她欢欢喜喜地从江南归家，却被亲人送入火坑。
还好老天开眼，给了她重活的机会。
不知这一世是谁被算计得团团转，还要去侯府守寡……
谢南音冷笑。
她的心不能乱，她要陪民间皇子从头开始，一步步往上走，到时候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谢南音再次坚定内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闱在即，她要买好东西，备好考篮，亲自送孙行湘入贡院，让他后顾无忧，金榜题名。
……
二月初九，春闱开考。
对沈若犀来说日子没什么变化。
侯府下聘后她被何氏整日耳提面命，催着做绣活，跟她一起进入备嫁的关键月。
今日春闱的第一场，倒是让她想起了高中月考时，她的班主任跑去结婚了。
她们鏖战题海，班主任洞房花烛，与举子参加考试，她忙着备嫁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若犀却没时间感怀过去。
春闱的第二场在二月十二日开考。
这日是花朝节，沈若犀能正大光明地出门。
她在童家集齐了药材，费了两夜工夫做出来真正的神仙丸。
虽到不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却让沈若犀心头大安。
尽管她记不清这本书的具体情节了，却也知道伯府的风波只是小打小闹，侯府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不止是侯府人有上战场的凶险，让家人提心吊胆，更是因为侯府人心险恶，只会比伯府做得更狠。
这两夜沈若犀虽然不曾到通宵达旦的地步，但也熬到了三四更天。
做好神仙丸后她眼下有青印子，出房门时想起今日是春闱的最后一场考试。
何氏鼓励谢宝耀认真读书后，唤来了沈若犀。
“侯府送来了三个日子，二月二十六，三月十六，十一月初二。”
二月二十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本来谢南萍和陈君逸的婚期就定在了这日，现在早已作罢。
何氏看到这个日子免不得伤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