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沈知念最怕提到父母,此刻却字字泣血地将伤口袒露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宋鹤鸣只觉喉间发紧,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住,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他又解释:“知念,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母亲现在去了南山寺祈福,我预备再过月余,就去跟阿狸提亲,到时,......”
“够了!”沈知念冷冷打断他:“宋鹤鸣,你的婚娶大事,如今与我何干?你我如今桥归桥,路归路,你就算娶上三妻四妾,都与我无关!”
话落,她不愿再看宋鹤鸣一眼,抬脚就走。
宋鹤鸣原本还想继续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喝:“小侯爷!”
他循声转头,发现是裴淮年。
脸上一阵郝红。
他之所以在皇上面前咬着裴淮年不放,也是因为昨日在审问犯人的时候,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一番话。
裴淮年毕竟是镇国将军,他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抬手郑重一揖:“裴将军,今日在御前多有冒犯,是我失了分寸。”
指尖攥紧袖口,声音不自觉发虚,“听闻将军昨日深入匪窝救回知念……大恩不言谢,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说罢直起身,目光却始终不敢与对方直视,只盯着裴淮年腰间那枚泛着冷光的虎符,喉咙发紧。
裴淮年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从沈知念背影收回目光:“小侯爷,沈姑娘已经回沈府五日了吧?”
宋鹤鸣心中一紧,原本悬着的心刚落下些许,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揪起。
他本以为裴淮年是来兴师问罪,却不想是打听沈知念的事,这让他一时语塞。
细细想来,沈知念回沈府确实已有五日之久。
“裴将军,对我的夫人好像格外关注一些?”
裴淮年薄唇轻勾,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微微眯起眸子:“小侯爷,我在北疆浴血八年,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让我明白,若有坚城要地,定要全力守护,稍有疏忽,便会失之交臂。”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人,亦是如此。”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那股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肃杀之气,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宋鹤鸣胸口发闷。
裴淮年锐利眼神在宋鹤鸣脸上扫过,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惋惜。
随后,他挺直脊背,袍摆猎猎作响,阔步向前走去。
......
沈知念出了宫门,心中的烦闷如阴霾般挥之不去,她径直去了城东「济生堂」。
踏入店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
陈伯原本正坐在柜台后整理药材,瞥见她的身影,急忙拄着拐杖快步迎了上来。
他上下打量着沈知念:“知念,怎么样?没事吧?”
沈知念微微扯了扯嘴角:“没事。”
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陈伯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可眼中的疑惑并未散去:“那山匪为何掳人?”
沈知念缓缓摇了摇头。
她到现在仍是思绪纷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在回宫的路上,她路过说书摊时,也停下听了一段。
“要说这定远侯啊,最放在心尖上的,还得是他的结发夫人!二人从沈小姐十二岁那年相识,十八岁喜结连理,小侯爷……”
“不对!现在侯爷最宠的明明是戏子许阿狸!”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反驳。
说书人折扇一展,摇头晃脑道。
“这位客官,可别被表象迷了眼。那许阿狸不过是个唱曲儿的,若凭戏子身份就能高攀定远侯,嫣红院里的姑娘岂不是都能做侯府夫人?”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声调陡然拔高,“沈知念沈小姐,那可是侯府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牌夫人!当年定远侯当众求娶,满城皆知,这才是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
说书先生说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也就罢了,偏偏还把这事描绘的绘声绘色。
倒像是有意为之。
沈知念眼底迷蒙雾色,抬头看向陈伯:“陈伯,我既然已经和离,为何坊间突然有此传闻呢?”
陈伯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劝慰几句,就见伯母赵氏掀开里间门帘走了出来。
她脚步匆匆,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轻轻放在沈知念面前。
“念念,说书先生愿意怎么说,咱们管不了,倒是你,往后怎么办?”
赵氏目光满是心疼:“我前几日回了庄子,若知道那宋鹤鸣如此黑心,你和离之日,我必得去春台戏班门口骂那许阿狸去!狐媚子!”
赵氏火辣性子,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
昨晚她刚一回来,听闻沈知念受了委屈,还被逼着和离,顿时火冒三丈,当下撸起袖子就要去找许阿狸算账。
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狐媚子。”
好在陈伯拉住了她。
“那许阿狸如今是定远侯的心上人,知念都已经和离了,咱们别再给她惹麻烦。”
赵氏听了这话,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强忍着怒火,重重地跺了跺脚。
沈知念看着伯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成亲的这两年,她被侯府的琐事缠身,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来济生堂,与伯母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如今看着伯母为自己如此气愤、着急,她只觉得鼻子发酸,心中满是感动。
“伯母,您别为我生气了,都过去了。”沈知念轻声说道:“知念等您再帮我寻一门亲事。”
她说完,端起参汤,轻抿一口,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心情也舒畅几分。
门外。
正欲踏进门内的裴淮年身形一顿,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知念刚才说什么。
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