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饿了就再拆几包面包，没事。”
说罢阿姨就起身开始拆箱子，把里面的饮料摆在货架上。
林乔也也没有闲着，起身帮着她一起拆。
终于搞定了晚饭的事，林乔感觉松了一口气，和阿姨聊天时也自然了许多。
“你家住在一中附近吗？还是三中附近。”
“我跟我舅住一起，在宜月边上的一个县，平时都是住校不回家，寒暑假就找点活干……”
林乔脸颊微红，平静地讲道。
在今天下午被几个饭店和奶茶店拒绝了几次后他就研究出了这个话术。
“真是个好孩子。”
林乔的话似乎勾起了阿姨自己年轻时的回忆，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这白天忙起来确实挺缺人的，但是活太重，你又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
“没事的姨，比这重多了的活我都干过。”林乔好不容易发现一丝机会，连忙解释。“我初二就不长个了，一米八够了！”
说罢林乔有些激动地抬手比了比自己的头和最高的货架。
这番行为又将阿姨逗笑。“你这孩儿，倒是跟俺家那个像，你俩要是聊起来肯定能玩的好。”
“阿姨，没工资都没事的，如果能包吃住的话……”林乔接着说，眼神有些哀求。
阿姨抬手捏着下巴，皱眉思索着。
两人的谈话被一声异响打断。
是有人用脚踩扁了他们刚刚拆完废弃的纸壳子。
“妈！怎么又进这家的货，那死老板小气鬼就为了省这几个纸壳子，把货往一个里死命的塞，你腰本来就不好……”
“哎，回来啦，我去拿饭去。”阿姨应了一声从货架中走出，朝林乔招了招手。
“俺家孩儿回来了，我先去拿饭，你俩校友，可以先唠唠嗑。”
林乔放好最后一排饮料，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
对未来的迷茫让他感到有些压抑，吃完饭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穿过一个个货架走出。
阿姨的孩子竟然是个女生，她脱下了外套，把袖子系在腰间，淡蓝色的卫衣下能看出她身材窈窕。
她弯着腰，简单束着的头发从两鬓垂落几缕遮住了侧脸，正在吃力地折叠着那几个大纸箱。
“我……我来帮你……”
林乔觉得他有必要再争取一下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所以想向这个姑娘献些殷勤。
然而他却没发现，这个女孩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浑身一颤。
林乔弯下腰，接过她手里的纸壳子，翻折后咬紧牙关再下压，把它彻底压平。
搞完一个后他又拾起另一个，如此重复着。
“呼。”林乔压完最后一个，长舒了一口气，扶着一旁的货架站起来。
“好热啊哈哈。”
他接过少女递来的纸巾，擦拭着满是汗水的脸。
一阵晚风通过大开的店门吹入便利店，把林乔被汗水沾湿有点凌乱的刘海风干，露出了他白皙的额头。
他收好纸巾，抬眼，平视着这个和自己佝着腰一般高的少女。
店外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对面理发店门前摆放着的美发转灯转速很快，混乱的光亮混杂着声音充斥着林乔的五感。
但只是一瞬间，所有的噪声和光亮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心跳声，和面前少女微微颤抖的幼鹿般的眼眸。
“林乔。”
李夏至有些拘谨。
林乔则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子。
他内心的那一点虚荣心犹如泡沫般迅速膨胀，又在阳光下“啪”的一声，破裂了。
“这是你家的店？”林乔挠了挠头。
“嗯。”李夏至似乎也很难为情，语气也不像平时和林乔在学校里说话的那般欢快。
“我……”林乔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却又难以开口。
心底有一大批小人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催促着他。
快跑吧，太丢人了，打工打到同学家里去了。
另一批小人则是怂恿着他，说一些谎话，说一些谎话吧。
哎，李夏至你家住这啊，我就是来一中玩的，顺便来便利店里买些东西，正好碰到你好巧啊。
但林乔既没有跑也没有说谎。
因为他一直是个敏感的人，此刻的他同样察觉到了李夏至的窘促。
少女的内心更敏感，母亲在学校附近开个小店并不是特别体面的工作，虽然她是个孝顺的女孩子，对此并没有任何想法，更不会感到丢人，甚至平时还会帮妈妈的忙。
但是在这该死的青春期，一个异性同学以这种突如其来的姿态闯进她的生活，完全窥探到她的家庭状况，她的一切……
真是让人感到难堪呢……
“林……林乔你是不是跟踪我……”
李夏至想调侃一句缓解下气氛，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地口吃。
“哈……哈喽啊……”
林乔此刻好像脑子抽筋一般打了个招呼……
两个呆子……
“吃饭喽。”阿姨一手拎着折叠的饭盒，另一只手拎着刚从附近摊位上买的小菜。
她的回来让林乔和李夏至都放松许多。
“看看你张阿姨客气的，非得塞给我，我想着今天这小伙也在就收下了。”
阿姨举了举装在方便袋子中的鸡架，香味随着那冒出袋口的白汽氤氲而上。
李夏至熟稔地从小店门口抽出一张折叠好的桌子展开，接过晚饭。
阿姨把便利店挂上打烊的牌子，关掉了店里另外半边的灯光。
几碗白米饭被盛好放在桌上，冒着热气，整个小店瞬间温馨起来。
“妈这是林乔，我分班后的同学，也是俺们的班长。”
李夏至大方地介绍。
“阿姨好。”
“哦呦，这么巧的嘛，这这这真是太巧了，你俩之前不是一个班的嘛，你俩是今天分班之后才一个班的嘛。”
“是啊。”李夏至已经坐好，此刻她一手拿一个筷子，轻轻敲击着。
林乔忽然想到一件恐怖的事，他刚刚骗阿姨说他是什么县里的孩子住舅舅家，可他的情况李夏至是清楚的啊，她早上还见过他妈呢！
“先吃饭吧林乔，你叫我王姨就行。”
王秀欣递给林乔一双筷子，看着他有些局促地吃下一口米饭。
“王姨。”
林乔咽下喉间的米饭。
“对……对不起，我刚刚没跟你说真话，我其实不是住舅舅家寒暑假出来打工的，我是被我妈赶出来的……”
他想了想还是不准备用谎言来粉饰谎言，尤其是在看见了李夏至后……
林乔舔了舔干裂的嘴，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准备迎接说谎者应有的惩罚。
李夏至满脸问号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这林乔叽里咕噜说啥呢？
然而王秀欣却没有生气，相反她猛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林乔的眼神中也多了些看孩子的柔软。
“没事没事，这样我还放心了呢。”她往林乔的碗里夹了块肉，催促他快吃饭。
“我小时候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是跟着舅舅出门打工，后来舅舅病了回家了，我一个人在顺阳干了两年冷冻，那时候我还没你跟夏至那么大，手上冻得都是疮。”
王秀欣笑着说着，朝李夏至和林乔举了举手，现在还能看到手心和手腕处淡淡的伤痕。
“那时候太苦了，所以我听你跟我说后心里一直不是滋味，现在这样反而好多了。”
“吃过饭后你就回家吧，让夏至送送你，母子俩哪有什么大仇大怨的……”
林乔摇了摇头。
“王姨，我妈和你不一样……”
“这个我作证！”李夏至鼓着嘴举起了手，还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鸡肉。
她嘟嘟囔囔。“林乔的妈妈好凶。”
“而且我妈让我不要回去了。”林乔苦笑着说道。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王秀欣，接着说：“我知道这可能是她的气话，但是她这样确实很让我伤心，所以我想证明，我长大了，不靠他们也能活得好好的，阿姨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给林乔担保，他还是我们班班长呢。”李夏至在一旁助威。
不过这番行为倒是让王秀欣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那个，王姨我看店里运来的货件都那么大，你一个人太不好搬了……”林乔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挠了挠头说道。
“是啊，要是林乔能在店里帮忙，我就放心多了，妈你多使唤他。”
李夏至低着头，边吃边说，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发生的微妙变化。
林乔看向李夏至，嘴角不自觉得抽了抽。
完了，看来要被毁在这妮子手里了，还没察觉到你妈看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了吗。
“夏至啊。”王秀欣轻轻拍了拍李夏至的肩膀。
她抬起头来，嘴角还残留着几粒米，有些疑惑地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你跟林乔是今天分班才认识吗？怎么感觉你们关系那么好呢？”
王秀欣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