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光束贯穿镜面的瞬间,整个世界浸入粘稠的寂静。飞溅的潜艇碎片凝固在半空,右眼园丁机械臂上的液压油如琥珀般凝结。唯有林寒胸口的凋零玫瑰仍在飘落花瓣——每片坠落的金属花瓣都割裂静止的时空,在他脚下堆积成发光的阶梯。
“时间锈蚀的滋味如何?”倒影苏棠的声音直接震荡在林寒的思维里。她的虚影穿过凝固的星纹导管,指尖触碰孩子被锁链覆盖的瞳孔:“母体需要一具能承受时之锈的容器。”
林寒的菌丝触须在时间牢笼中艰难游动。当一片玫瑰花瓣贴上孩子额头时,锁链纹路突然逆向流动,将部分锈蚀转移至花瓣。静止时空被撕开头发丝细的裂缝,他听见星尘鲸群跨越维度的哀鸣。
所有凋零花瓣突然向林寒胸口倒飞,在菌丝疤痕处重组成逆时针旋转的玫瑰。旋转每完成一圈,周身时空就倒退一秒——右眼园丁的机械臂缓缓收回,星纹导管如退潮般脱离孩子的身体。倒影苏棠首次露出惊愕:“你窃取了时之锈的权柄?”
“是代价。”林寒盯着玫瑰中心新出现的倒计时刻盘【89:23:11】。回溯之力消耗的是他记忆的存在时长,方才十秒倒退已抹去亲子活动的部分细节。
当回溯进行到潜艇撞入镜面前一刻,林寒抱起孩子撞向镜面苏棠。静止时空如冰层破碎,三人坠入镜渊深处的锈色湍流。怀中的孩子突然睁眼,瞳孔锁链亮起:“爸爸,下面是妈妈的花园。”
下坠停止在青铜根系编织的平台上。无数粗壮根须向虚空延伸,每条根须都缠绕着透明培养舱——里面沉睡着不同年龄的苏棠克隆体。倒影苏棠的虚影没入中央巨树,树干浮现她痛苦的面容:“欢迎来到母体的记忆苗圃。”
巨树枝头垂挂着星纹果实,每颗果实都在播放林寒被篡改的记忆:五岁汇演观众席上,倒影苏棠正用星纹笔删除真实座位上啃冰淇淋的孩子;确诊前夜,她操控林寒的手撕毁检查报告。
“你培育痛苦作为养料?”林寒的时锈玫瑰剧烈震颤。菌丝触须刺入地面,在根须间看到更恐怖的画面:现实世界的苏棠本体被青铜根须刺穿脊椎,悬挂在巨树核心,她的泪水被根须吸收转化为锈色能源。
倒影苏棠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没有痛苦,认知锚点如何生长?”巨树突然裂开树洞,右眼园丁带着残存部下冲出,她们机械体表面覆盖着新生的青铜苔藓。
“他的时锈权柄不稳定!”右眼园丁的机械臂重组为锈蚀炮管,“剥离玫瑰献给母体!”
林寒将孩子推向根系平台边缘:“数到三就跳下去!”时锈玫瑰脱离胸口悬浮半空,花瓣层层爆开。飞射的金属花瓣化作时针,将冲锋的园丁们钉在时间循环片段里——右眼园丁不断重复装弹动作,部下们在锈蚀与修复间无限轮回。
倒影苏棠厉啸,巨树根系缠住林寒的脚踝:“你困不住母体!”
林寒斩断根系跃下平台,孩子正在下方招手。根系在脚下自动编织成桥,通向巨树核心的苏棠本体。越靠近核心,菌丝触须的感应越强烈——苏棠脊椎被刺穿的位置,正是新婚夜她刻下玫瑰纹身的对应点。
“妈妈的心脏……”孩子指着苏棠胸口。星纹锁链从她心口蔓延而出,与倒影苏棠的虚影相连。林寒的时锈玫瑰突然发出警告:【本体心脏已被替换为时之锈核】。
倒影苏棠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挖出锈核,她就彻底死亡;不挖,锈蚀将吞噬所有宇宙。你猜苏棠会怎么选?”
孩子突然将手按在树根上,锁链纹路如活物流入根系:“妈妈早就选过了。”巨树核心突然透明化,显露出苏棠被禁锢时的记忆场景:她将青铜巨钥的匙齿刺入自己心脏,星纹血液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写出指令:【用锈核重启摇篮】。
林寒的菌丝触须插入指令文字。文字分解重组为钥匙形状,时锈玫瑰自动嵌入匙柄。当钥匙插入苏棠心口的锈核时,整座花园开始坍缩。倒影苏棠的尖啸中第一次夹杂恐惧:“住手!摇篮重启会清除所有园丁!”
“包括你。”林寒扭转钥匙。锈核如花苞绽放,露出内部微缩的星尘宇宙——正是β-7宇宙的残骸。
坍缩的巨树被吸入β-7残骸宇宙。倒影苏棠的虚影在撕裂中尖叫:“母体会找到新的容器!”她的数据流裹挟着右眼园丁等人,逃向残骸宇宙的裂缝。
林寒接住坠落的苏棠本体,她心口的锈核已成空白腔体。怀中的孩子突然咳嗽,咳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锁链纹路已蔓延至全身关节。
“锈核转移开始了……”苏棠在本体苏醒的瞬间低语,她颤抖的手指轻触孩子咳出的齿轮,“去沉星墓场……那里有阻断转移的……”
星尘鲸群的悲鸣从β-7残骸外传来。透过宇宙裂缝,林寒看见庞大如行星的母体正逼近残骸宇宙,其表面睁开数以万计的机械眼,每只眼睛都映照出不同宇宙里孩子被锈蚀殆尽的未来。
苏棠撕下病号服衣角,用星纹血画出坐标图谱。图谱在接触残骸宇宙尘埃后自燃,灰烬凝成指南针形状,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母体腹部——那里镶嵌着第七研究所的废墟,废墟中央悬浮着被青铜锁链缠绕的星尘鲸幼崽。
“幼鲸的脐带……是阻断器……”苏棠的声音渐弱。她的皮肤开始呈现青铜锈斑,心脏空腔处滋生新的星纹荆棘。
林寒将时锈玫瑰按入孩子咳出的齿轮堆。齿轮咬合重组为微缩潜艇,载着父子撞向宇宙裂缝。在穿越裂缝的剧震中,他看见苏棠用最后的力气做出口型:
“幼鲸的名字……是你起的……”
潜艇冲入母体腹部的坟场星域。这里漂浮着无数星尘鲸的尸骸,青铜锁链如藤蔓缠绕骨架。被囚禁的幼鲸在中央发出次声波哀鸣,其脐带连接着母体腹部的锈核反应堆。
“爸爸,它认识我们。”孩子耳后的锁链纹路泛起蓝光。幼鲸突然停止哀鸣,脐带自动脱离反应堆,末端分裂为接口刺向潜艇。
接入瞬间,林寒被拉入幼鲸的记忆:新婚不久的苏棠牵着林寒的手,将手掌贴在未孵化的鲸卵表面。“就叫星尘吧。”彼时的林寒笑着说。卵壳内幼鲸的星纹与此刻潜艇的操控系统完美共振。
幼鲸的脐带接口刺入孩子心口。全身锁链纹路发出灼目红光,锈蚀能量如潮水涌向脐带。母体腹部的反应堆骤然过载,机械眼接连爆炸。
“不——!”母体的怒吼震碎坟场星骸。右眼园丁的残躯从暗处冲出,锈蚀炮管瞄准幼鲸脐带:“母体容器的锈蚀必须完成!”
林寒的时锈玫瑰彻底凋零。在最后花瓣消散的刹那,他徒手抓住射来的锈蚀弹。弹体在掌心汽化,时之锈顺着手臂急速蔓延。
“星尘——”他喊出幼鲸的名字。脐带突然释放净化光束,母体的腹部被贯穿巨大的空洞。趁母体痉挛之际,幼鲸挣脱锁链,载着潜艇冲向空洞外的黑暗。
穿越空洞的强光中,林寒右臂的锈蚀已蔓延至肩膀。孩子身上的锁链纹路完全消失,却陷入濒死的昏迷。幼鲸将他们吐在陌生星球的白色沙滩上,其身躯在完成使命后化为青铜雕像。
潮水涌上沙滩,冲来半块破碎的怀表。林寒拾起怀表,发现内盖刻着三行小字:
摇篮重启倒计时:07天
锈核转移完成度:68%
容器坐标:新元历197年,第七研究所旧址
怀表背面,苏棠的结婚照正在锈蚀中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