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洱出发,沿着盘山公路北上,车辆渐行渐快,云雾渐散,地势也随之缓缓开阔。
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嵌入群山之间的阔湖,湖面如镜,轻舟点点,而在湖光山色的倒影中,一座城正徐徐展开。
它没有昆明的喧嚣,也没有大理的诗意,却自成一种低调的稳实——玉溪,这座曾被称为“云之南的小江南”的城市,是我此行的下一站。
地图上,玉溪像一个深藏在滇中腹地的节点,而现实中,它是一座被水润养、被烟熏染、被茶与烟火打磨出的真实之城。
一、抚仙湖畔:山水之镜与沉湖传说
我在新平路口下车,沿着湖边小道步行十余里,抵达了抚仙湖的南岸。
这里是中国最深的淡水湖之一,湖水澄澈,深处蓝得幽邃,如同一面古镜,倒映着苍穹与心事。
湖边村民讲起一个传说:湖底藏着一座千年古城,名曰“落雁”,逢月圆之夜,湖中会响起钟声。
我夜宿湖边客栈,凌晨独坐湖畔,远山影绰绰,星河倒悬湖中,恍若两重世界交界之处。
耳边果真传来低沉钟鸣,真假难辨,但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时间缓慢沉入水底。
我写下:
“水是记忆的温床,湖是一面沉默的日历。玉溪,不用言语,它用水收纳光阴。”
二、红塔区:田园工业与烟草之都
离开抚仙湖,我来到玉溪市中心的红塔区,这里是全国闻名的烟草产业基地,亦是“红塔山”品牌的发源地。
我被引荐参观了一处半自动化卷烟厂。厂房宽敞洁净,机器轰鸣,操作工人身着整洁制服,井然有序。
带我参观的是一位叫做魏工的老员工,他说自己从十五岁进厂,到现在干了三十年。
“这城市的骨头,是烟叶打的。”
我问他是否喜欢这座城市。
他点烟吸了一口,咧嘴笑道:“喜欢。这地方靠烟过活,却不靠烟为名。我们是做烟,但不是只靠烟。”
厂房外,几条运烟专线笔直延伸至山脚。远远望去,烟叶晒场宛如田野棋盘,而天光泼洒在其上,竟生出一种庄严的秩序美。
我写下:
“田园不只有炊烟,也可以有工业。玉溪在山水之间,把手工与现代缝合,缝出一种不喧嚣的繁华。”
三、研和镇:彝族与汉人的双重节奏
我驱车前往西郊研和镇,这是一个多民族共居的小镇,以彝族为主,亦有汉、哈尼、回等族。
镇上正举办“火把节”前的预热活动。夜幕降临,村口架起篝火,年轻人围火起舞,女子穿着彩裙银饰,跳着旋转翻跳的“阿细舞”。
我跟一位当地年轻人聊天,他叫阿格,是个会说汉话的彝族小伙。
他说:“白天种地,晚上唱歌。我们这儿人不会太累。”
我问:“那你们看玉溪市呢?”
他一笑:“那是城,我们这儿是心。”
他说这话时,火光照亮他脸庞,那是一种不被钢筋水泥框住的自由。
我写下:
“城市像骨架,而山镇是骨髓。一个城市若没有这样的心脏,它活着也冷。”
四、峨山彝族自治县:遗落山岭的石头房
我继续前行,来到玉溪东南角的峨山彝族自治县。
这里少有人至,群山绵延,梯田层层如曲线流动。村民多仍居石头房屋,房前屋后种满玉米、豆类和茶。
我住进一户老人的家中,他姓龙,是本地少数民族老党员。
我问他对外头世界怎么看。
他说:“外头快,里头慢。外头热,里头冷。但山上人心不乱,种得下地,养得起人。”
我陪他下地挖红薯,地软,草香,汗湿衣背,却满是踏实。
那夜,他在火塘前煮茶,递我一杯。
“我们这儿茶不讲究,不苦,不香,不争。”
我轻啜一口,确如他所言,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山之清骨。
五、地图与湖光烟火的中音章
我回到市区,夜宿在玉溪老城一间挂满老照片的茶馆里。窗外是江畔,灯光如波。
我在纸上摊开地图,红笔连起抚仙湖、红塔、研和、峨山四地。整个玉溪地貌如一枚被水润过的青铜镜,中央深、边缘亮。
我写下:
“玉溪是一座安静地生长的城市。它不追名,却有根;不张扬,却有光。《地球交响曲》在此奏响中音章,不快不慢,如云走山间,如烟升水上。它以湖作眼,以烟为骨,以山养心,是滇中最温柔的韵脚。”
我放下笔,望着茶汤最后一滴从壶口滑落,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低语:
“你走得再远,也要记得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