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关上后,径直朝着干草走去,盘腿坐在上边儿,粗粝的干草磨得她很不舒服,她却无心留意,往后一倾,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思绪飞转。
骁淳很可能是被孟宴卿灭了口,而他们故意布置成诅咒反噬的样子,一环扣一环,就是借着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强行坐实她妖女的罪名。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忽然从墙上的那扇小窗中滚落,咕噜噜停在她脚边,声音分外清晰。
许栀警觉地抬头,盯着那处窗口,站起身来稍稍贴近了些墙壁,压低声音问道:“是谁?”
“大人别出声,”是夜风的声音,“殷大人已经知道您被冤枉了,正在周旋。最迟明日,就带您出去。”
许栀心头一暖,低声道:“你告诉他,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少卿兆顺与孟宴卿密谋好了,我如今行动受制又事发突然,许多东西来不及查,兆顺的受害现场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要被人破坏了……”
“明白。”夜风简短回应,很快一阵窸窣后就没了声息。
许栀长舒一口气,重新在草垫上坐下。
明日出去之后,她得去看看尸体,不然很多事情未经考察,她在这里再怎么揣测案件细节也只是徒劳无功……
许栀忽然愣了一下,发觉自己竟然自然而然地思考起明日出去后的安排,一点也没有被困的忧虑,仿佛只要殷霁珩说了就一定能做到,她下意识地相信了他。
可殷霁珩到底是什么人呢?究竟是哪个高官才可以干涉大理寺判案,还明目张胆地护着她和武安侯对着干。不是大长公主的面首的话,难道……难道他的靠山是那位传说中的靖王?
如此一想,她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没错,他说不准是靖王殿下身边的什么暗卫统领,穿着一身侍从衣裳,身边还有个功夫了得的夜风,夜风估计是他的手下。而大长公主对他那样亲昵的呼唤……难道这殷霁珩还是从小到大和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情同手足,所以大长公主也拿他当弟弟对待?
似乎越想越歪了,许栀摇了摇头,不再去细想个中细节。反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天能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孟宴卿为了陷害她,竟不惜杀人。认识他那么多年,如今这份狠毒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至于吗?她很想这样问问他,也没想到会和孟宴卿这样不死不休。
一只蜘蛛从墙角跌落下来,落在她身侧,着急忙慌的吐丝往上爬。许栀出神地看着。她知道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将这个小东西的生命拿捏在自己手里。
在这个科学尚未普及的时代,一条人命也是如此,蝼蚁一般。除却身份地位后,便能轻易地被当作棋子,一旦入局,生死富贵由人所定。
许栀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很难理解孟宴卿的这份狠辣,他们之间的思维分歧早早就有,只是彼此都不去提及便以为这裂隙不会离间对方。可当他欺骗自己迎娶苏安怡的时候,许栀就已经看清了。有些人注定和她隔着鸿沟,是平日里再亲昵也无法裨补的。
铁窗外,暮色渐沉。许栀靠着墙面闭目养神。而大理寺门外,殷霁珩正手中握着御赐金牌,立于石狮前,眼中寒光凛冽,许久后,才转身离开。
牢房的霉味渗入鼻腔,许栀盘腿坐在草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簇干草,揉细又舒展开来,她重复着这个动作许久。忽然,牢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衙役的呵斥声。
“许氏!提审!”
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人粗暴地拉开。
许栀平静起身,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又十分顺从地抬起双手,任由衙役给她戴上更沉重的镣铐。
这次的阵仗比先前的更大,四名佩刀衙役守在她身边押送,分明都已经在牢房里了,他们却依旧这样谨慎,仿佛她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一眨眼就能把所有人都诅咒倒地然后逃出生天似的。
审讯室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围观的人也不少。
兆顺端坐于黑木书案后,两侧多了几位身着官服的人,许栀看了眼,发觉这几人个个品级都不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角落的孟宴卿。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面带忧色,仿佛和身旁官员一般,只是个关心案情的旁观者。
但许栀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闪过的得意。
“许氏,今日又有新的证据指证你,”兆顺一拍惊堂木,“带人证!“
侧门打开,五六位衣着华贵的男子鱼贯而入。
许栀扫了一眼,方才还悬着的诧异顿时烟消云散,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户部成卓远侍郎、工部李兆杰、顾府管家等等,全都是与孟宴卿交好的家族代表。
“成大人先说吧。”兆顺语气温和,与先前对许栀的严厉简直判若两人。
成侍郎上前一步,义愤填膺:“上月许氏为我府修复一对双耳烛台,前日白天,我连蜡烛都没燃,那烛台突然无故自燃,冒出幽幽绿火,与他们所说的古物司鬼火一模一样啊!”
“下官府上也是,”李兆杰紧接着说着,抖了抖衣袍走上前,“许氏修复的一座铜佛像夜间忽然发光,吓得家母一病不起,也是幽幽发绿的白光!而且我曾询问过她,她说是用了什么特殊材料导致的!”
“我顾府更惨,”管家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故去的老太爷珍藏的唐三彩据说在古物司冒出鬼火后,我们就听说许氏被捕了,于是赶忙将那唐三彩带回来,谁知那东西竟子啊宴席上自燃,险些酿成大祸!”
指控如潮水般涌来,一个比一个离奇。
许栀冷眼旁观,心中冷笑,抬眼深深看了一眼顾府管家。这些所谓的鬼火事件,时间跨度从上月到前日,之前她闻所未闻,而现在却偏偏在她被指控后突然集体出现,众口铄金。背后人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许氏,你还有何话说?”兆顺厉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