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片洒进古物司,许栀端坐案前,面前摆放着着顾家送来的五件古物。
一旁站着十余名司内工匠和小吏,都在等待她分派今日的工作。
许栀的目光在人群中自然扫过,不出意外地看到骁淳站在边上,还心虚地不时瞟向那尊被动过手脚的唐三彩。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不安地搓动着,眼睛眨了又眨,显然对昨夜的行动心怀忐忑。
“今日重点修复顾家送来的这几件古物,”许栀声音清亮,指尖朝着那些东西轻轻一指,“尤其是这边这个唐三彩马,顾家特意嘱咐要优先处理。”
她故意停顿,一眼看到骁淳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
果然,他上钩了。
“把马取来,我亲自看看……”
“大人!”骁淳出声打断,这一声呼唤来得突兀,引得两旁人纷纷看向他,他很快意识到失态,连忙作揖躬身,“这等粗活让我们来就好。”
许栀挑眉:“哦?骁淳你现在对修复工作这么上心了?”
堂内响起几声轻笑。骁淳在古物司存在感低,大多时候只是扫扫地,平日要是轮到他参与修复古物,他都是找遍借口能躲则躲,今天忽然主动请缨,确实是格外反常。
骁淳干笑两声:“属下这段时间见大人归来后连日操劳,想分担一二……”
“不必了,”许栀微笑,“我对这尊马呀,很感兴趣,这种宝贝太少见了,正好,我也可以试试新到的修复材料。”
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陈列架,作势要取那尊唐三彩马。
骁淳脸色瞬间煞白,一个箭步冲上前:“大人小心!这马底座不稳,还是让属下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抓住马身,与许栀的手碰在一起,下意识往回一拽,眼看着唐三彩要坠地许栀眯眼扶住。
两人这一拉扯,马身微微倾斜,昨夜撒在裂痕中的磷粉突然呲的一声燃起一簇白色焰火。
“啊!”骁淳急忙惊叫一声,差点脱手将马摔在地上。
堂内众人哗然,几个胆小的工匠连连后退:“这唐三彩怎么自燃了!”
“是、是鬼火!这马成精了!”
恐慌瞬时扩散开来,一排人被吓得面色绷紧。
许栀则冷眼旁观,视线落在骁淳那张猝不及防而惊恐的面上,一下看穿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得逞。
“胡说什么呢。”许栀一声轻笑,瞬间镇住了场面。
她分外从容地从骁淳手中接过唐三彩马,眼瞅着磷粉迅速燃尽,她毫不畏惧地将唐三彩重新置放在案上。
那簇白光逐渐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来微弱地在马首的裂口晃荡着。
“这不是什么鬼火,”许栀从袖中取出一块湿布,轻轻盖在燃烧处,火焰立刻熄灭,冒出一缕白烟,“只是一种遇到空气就会自燃的西域粉末罢了。”
她掀开湿布,用镊子从马身裂缝中夹出少许未燃尽的黄色粉末,放在桌上铺开,展示给众人看。
“西域的人常常用来制作夜明珠,见风便会燃出白光,照明方便。”许栀声音平静,似乎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周围工匠面面相觑,彼此之间虽都从未听说过这会自燃的东西,却还是一脸恍然大悟半懂不懂地听着,“昨夜我检查库房时,就发现几件古物上有粉末。”
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那撮诡异的粉末。
一旁的骁淳脸色由白转青,额头上冷汗涔涔,慌乱下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人明鉴!这、这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们古物司!”
许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想害我们?说不定是古物自带的呢?”
骁淳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笑。
许栀不再理他,转向众人:“为防万一,大家今日先检查各自负责的古物,看是否有类似粉末。若有发现,立刻用湿布覆盖,切莫用手直接触碰,免得灼伤皮肤。”
众人领命而去,边走边窃窃私语,个别几个心思敏锐的不时看向骁淳,那目光已然不善。
等人散尽,许栀才看向瘫软地靠在一旁迟迟没有离去的骁淳:“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不必了……”骁淳勉强站直了身,“属下只是、只是被吓到了。”
“是吗?”许栀俯身,从案几下捡起一个小纸包,“那这个从你袖中掉出来的东西,想必也是被吓出来的?”
纸包里赫然是同样的磷粉!
骁淳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眼珠子转得飞快,细细思索自己的种种举动:“大人明察!这、这不是小的的!一定是有人栽赃!”
许栀将纸包放在案上,点了点头,托着下巴看向他,慢条斯理道:“我也觉得你干不出这种事,你好好想想最近接触谁了,可千万别被栽赃陷害了。”
骁淳浑身力气一卸,心惊肉跳得差点魂飞魄散:“属下也不知道……好像是孟书吏,他几天前忽然来找我饮酒,还说是大人您赏了他银两他来请我吃饭?我当即便觉得不对劲了,他这人和我平日也不熟,如此一来,他最反常,估计就是想陷害我……”
孟书吏就是刚才走前多看了他几眼的那个敏锐小吏,许栀笑了笑,
早料到他会抵赖,也不着急:“罢了,你下去吧。等我想好如何向大长公主汇报此事,再查清楚此事也不迟。”
听到大长公主四个字,骁淳明显抖得更厉害了。他仓皇告退,几乎是落荒而逃。
许栀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嘴角微勾。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倒要看看,这条小鱼会游向谁的网中。
还没到正午,骁淳便提前出了古物司的大门,他十分娴熟地钻进了一条小巷。
一路七拐八绕,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才溜进了城西一家不起眼的破茶馆。
一道黑色身影在他走入茶馆后取下斗笠,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下茶楼。
骁淳着急忙慌地拉着一个小二说了句:“有桃花酿吗?”
小二很快回应:“茶馆,不卖酒。”
“那何处有酒?我初来乍到,不懂认路。”
那小二抬眼看了下他,点了点头:“客官随我来。”
二楼雅间,熏烟袅袅。骁淳看着面前热茶逐渐凉掉,坐立不安地盯着门口。
等了好一会,门才被人哗地拉开,来者眉头紧锁,见他就问:“怎么回事?”
“侯爷,大事不好了!”骁淳扑通一下跪趴在地,“那许栀识破了磷粉,当众揭穿了!现在全古物司的人都在检查古物,咱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