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柔软下来,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会留意她的口味,注意让府上厨娘都做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只是时过境迁,人心易变,如今已与先前不能相比,二人也是相看两厌。
这样一想,即便瞧见殷霁珩此刻真心待她好,她也不太能高兴得起来了。
时间,时间是最消磨人的东西。
她垂眸,掩盖那一瞬落寞与复杂,抿唇笑了笑:“多谢。”
殷霁珩懒洋洋地靠在桌边,看着她小口吃着点心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
他眼珠转了转,装若不经意地摩挲着茶盏,开口问道:“今日宴会上,没人为难你吧?”
许栀放下糕点摇了摇头:“没有……谁会来欺负我啊?我就是一个小小女官罢了。”
“你还真是心思单纯,”殷霁珩轻哼一声,“要不是因为赵美玉护着你,否则那些世家小姐达官贵人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许栀抬眸看他,眼中透出意外:“你知道她护着我?”
殷霁珩勾唇,晃了晃手里的羊脂玉:“京城里的事,只要我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许栀捏着桂花糕刚要送到口中,忽地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那……武安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殷霁珩眸光微沉,不动声色地落下上扬的眉眼:“怎么?因为前几日的事情还是因为孟宴卿?”
许栀摇头:“不是孟宴卿,只是觉得前几日我坏了苏安怡的计划,以她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殷霁珩嗤笑一声,语气冷了几分:“她当然不会。”
“不过你放心,”他靠下身子低头看向许栀,笑容明媚又自信,“有我在,她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许栀心头微暖,忽然想起几日前就悬在她心头的一问:“你上回帮了我,苏安怡有没有找你……”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大人!糟了!”
小吏赵恒慌慌张张冲进来:“刚刚有人送来消息,说是……武安侯在府里大发雷霆,把书房都砸了……”
许栀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一旁的殷霁珩先眉头皱起,不耐烦打断那小吏:“武安侯情绪不稳定,性子暴躁,你和许司正说做什么?”
赵恒刚从地方被调到京城古物司,一直有些怕这个时常出现在古物司的男子,但又看不惯他总是缠着自家主子,他撇了撇嘴,小声反驳:“那还不是因为和我们大人有关嘛……”
“哦?”许栀耳朵尖,一下就听见了,“那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赵恒压低了声音,似担心隔墙有耳般凑到两人面前,小声开口:“听说是那位侯爷得知您今日在御史府宴会上大出风头,又听说殷大人常来古物司找您……这才气得当场摔了茶盏,还怒斥下人办事不力。”
许栀和殷霁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冷笑。
“看,沉不住气了。”殷霁珩淡淡道。
许栀垂眸,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不置可否。
不久前,武安侯府内。
苏安怡站在廊下,听着书房里传来的碎裂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废物!一群废物!\"
孟宴卿一脚踹翻书房里的黄花梨木书案,上等的墨砚啪嚓一下摔在地上,溅起一片乌黑的墨渍。
李凌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眉头紧锁,一时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侯爷息怒,”孟宴卿生气一口气,扭头看向他,“不知为何,夫……许姑娘身边的暗卫很多,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近不了身?”孟宴卿一把揪住李凌的衣领,眼中满是不甘,长眸眯起,锐利万分,“我养你们那么多年,现在让你们给我查个女人,你们都近不了她的身?”
窗外小雨淅沥,雨滴砸在庭院中的石板路上,似沸腾热锅,也叫李凌冷汗浸了一身。
孟宴卿忽然想起多年前,许栀冒着大雨到宗祠前将挨了家法的他扶走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日日夜夜在古今来回奔波,亲自照顾他的起居给他喂药。她多乖啊,连他病好后随手赏的一块桂花糕都能让她开心好几天,可如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李凌脸上,他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瞳孔瞪圆,似含不可思议。
许栀在时,侯爷还不是这样的……
他垂眸,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在心中翻腾。
“滚出去!”
李凌不动声色起身退出,独留孟宴卿一个人待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
孟宴卿闭上眼,拳头拧紧,再度睁眼时,一手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点燃了一路,浇不灭心头的邪火,反倒助长怒意。
孟宴卿死死盯着他案前的那只雕花毛笔,那是许栀去年送他的生辰礼,据说是她自己跟着他们那个时代的师父亲手做的。
“侯爷这又是怎么了?”
苏安怡提着一个红木食盒推门而入,对地上的碎瓷片视若无睹,脚步却准确机敏地避开了一地狼藉,裙摆摩挲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听说许栀的古物司又接了大单子。”她似忘了几日前二人的争执,一如既往地布着菜一边还状似无意地絮叨着,“连户部侍郎都夸她修复的青铜器天衣无缝。”
孟宴卿手中的酒杯被他攥紧,忽然啪的一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
苏安怡故意不去看他,余光中却捕捉到了这点一样,继续添油加醋:“今日我院里的彩云出去采买,结果居然看见许栀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进古物司,好像还是上回那个侍卫,而那会儿天还没大亮呢……”
“砰!”酒杯被他一下砸在墙上,瞬间碎成数片,酒液顺着墙面缓缓流下,留下一道道深色痕迹,像是墙面在哭泣。
苏安怡故意瑟缩了一下,忧心地看向孟宴卿。
“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苏安怡掏出绣帕,拉过他的手腕,细细给他擦手。“先前我们也一时糊涂了,起了争执。说实话,我也不想看你如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