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台里打了个旋儿,将林羽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正低头整理霍烈新送进来的北境军密档,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焦黑碎布——那是昨夜袭击者衣襟里烧剩的,火漆印还凝着陈霸天的私章。
指尖刚要翻过一页,余光突然扫到案角多了团素白。
林羽的呼吸蓦地一滞。
帐内守卫是玉无双亲自挑的魔教死士,警觉性不比唐门暗桩差,竟能有人无声无息将信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垂眸盯着信封,封口处那枚青铜铃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纹路与昨夜袭击者身上的铜铃声如出一辙。
指节抵在案上微微发紧。
他屈指叩了叩信封,确认没有机关,这才捏起边缘缓缓撕开。
信笺是极薄的云棉纸,字迹却力透纸背:“致林盟主,若想解开《太虚天书》秘密,三日后午夜,幽冥谷见。自有人接应。”
“映雪!”他掀帘的动作带得帐角金铃乱响,苏映雪正蹲在药炉前搅药汁,闻声抬头时额角还沾着药粉,见他面色沉得能滴出水,立刻放下药杵快步过来。
“幽冥谷?”她接过信笺时指尖轻颤,另一只手已按上林羽腕脉——他内力翻涌如潮,显然在强压情绪。
“这铃印...”她凑近细看,“是西域百毒门的‘听风铃’,但纹路改过,应该是仿造的。”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九渊掀帘而入,腰间唐门禁制的乌鞘短刃撞在门框上,“盟主,玉姑娘说帐外发现新标记——”话未说完便瞥见苏映雪手中的信,立刻闭了嘴,目光如刀般扫过信封。
“查过了,没毒粉没机关。”玉无双随后闪进来,她本就穿得素,月光从帐缝漏进来,倒像团裹着寒气的雾。
指尖摩挲着铃印,“这铃纹我在魔教古籍见过,是当年围剿《太虚天书》时,某个隐世家族的暗号。”
林羽伸手将信笺按在案上,烛火映得他眼底泛着冷光:“霍烈呢?”
“在演武场训新招的朝廷死士。”玉无双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马蹄声,霍烈掀帘时带起一阵风,腰间金牌撞得叮当作响:“盟主,朝廷的粮草——”
“看这个。”林羽将信推过去。
霍烈扫了眼内容,浓眉立刻拧成个疙瘩,拇指蹭过铃印边缘:“幽冥谷在北境最西边,十年前有商队说见过谷口立着块断碑,写‘入谷者,莫回头’。后来那商队十三人,只活了个疯的,说谷里全是...阴兵。”
帐内一时静得能听见药炉里水泡炸开的轻响。
苏映雪将信笺折好放回信封,抬眼时眸底泛着水光:“这明显是引你入瓮。陈霸天的人昨夜刚试探过,现在突然冒个神秘邀约...”
“未必是陈霸天。”林羽打断她,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焦黑碎布,“昨夜那批人被下了忘忧散,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封信却直接点了《太虚天书》,说明对方清楚我们在查什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四人,“江湖要乱的根源在《太虚天书》,想彻底解决,总得有人趟这浑水。”
陆九渊突然攥紧了腰间的乌鞘短刃,刀鞘与掌心的老茧摩擦出沙沙声:“我带二十个唐门暗桩先探路,谷口设机关——”
“不行。”玉无双截断他的话,魔教特有的沙哑嗓音里带着股狠劲,“幽冥谷那种地方,明桩不如暗卫。我调十个‘影杀’跟在你们后面,专破机关。”
霍烈扯了扯腰间的金牌,突然笑出声:“你们倒忘了朝廷的鹰犬。我让京里的线人查幽冥谷的旧档,三日内准能挖出点东西。”他转向林羽,“盟主,要不我先去探探?”
“不行。”林羽和苏映雪同时开口。
苏映雪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你现在冲关刚成传说级,根基还不稳。万一那谷里有什么邪门的...”
“所以更要我去。”林羽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对方指名道姓找‘林盟主’,换个人去,怕是连谷口都进不去。”他松开手,指节抵着眉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清明,“映雪带固元丹,九渊带破机关的工具,无双带魔教的避毒丹。霍兄,你留在营地,若我们三日后没回来——”
“我提陈霸天的头去给你祭旗。”霍烈拍着胸脯应下,转身时腰间金牌撞得帐帘直晃。
接下来两日,青崖盟的营地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陆九渊带着唐门弟子在演武场拆了三具机关人,说是要仿造谷中可能出现的陷阱;玉无双把藏了十年的“千毒囊”翻出来,挨个给众人抹在衣襟内侧;苏映雪在药庐里熬了整夜,药渣子堆得比人高,最后塞给林羽个巴掌大的檀木匣,“里面有护心丹、醒神散,还有...”她耳尖微红,“我新制的‘定魂膏’,若是遇到邪祟,抹在人中...”
林羽将檀木匣贴身收好,第三日傍晚,他站在演武场高处看着众人忙碌。
陆九渊正教新弟子认唐门的“追魂钉”,玉无双揪着魔教旧部的衣领骂他们偷懒,苏映雪蹲在路边给受伤的杂役包扎,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团暖融融的云。
“该走了。”苏映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中提着个青布包裹,“我把药庐的‘九转回生丹’全带上了,够救三条命。”
林羽低头看表,月上中天时,四人已立在幽冥谷口。
谷口立着块断碑,碑文被风雨啃得只剩半行“入谷者——”,风从谷里灌出来,夹着股腐叶混着血锈的腥气。
“跟紧我。”林羽摸了摸怀中的檀木匣,系统面板在眼前闪过,《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金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他率先抬脚跨过断碑,身后传来苏映雪药囊碰撞的轻响,陆九渊的乌鞘短刃擦过石面的清鸣,还有玉无双压低的“小心脚下”。
谷里的月光突然暗了几分。
林羽踩上第一块碎石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风里的腥气更重了,隐约还混着点铜铃的轻响,和信封上的铃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