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月的一双眼睛太像青蓝，永宁帝看着她恍惚失态，王公公清咳一声。
“起来，朕听你的，免重刑，罚没俸禄一年，这件事，朕定要彻查。”
“谢陛下。”
外面有公公进来禀告，“陛下，八殿下、九殿下、十殿下、皆在明镜台陪跪，请陛下示下。”
永宁帝冷脸，“叫他们去跪。”
“陛下，十殿下的伤可是好了？他还欠了我一车金子的救命之恩呢。”
永宁帝失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没有，也叫他给你攒。”
“长乐都记账上了，七殿下也还欠了我一大笔银子。”
“哦，他也欠你银子？”
夏时月扶着永宁帝到座位上说，“七殿下打掖城时被砍了一刀，那人刀上淬了毒药千日腐，七殿下伤口反复不愈，日日都要清除腐肉。
我太师公恰巧有解毒的药，我收了七殿下万金。不过，刚才长乐进来前，看到七殿下伤口崩开流血，顿时觉得收少了，应该再狠狠敲七殿下一笔。”
永宁帝眉头微蹙，“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七王爷同陛下一样，受了伤从来都不提的。”王全看懂永宁帝神色，“老奴去请太医。”
永宁帝饮用几口茶水，缓缓道：“长乐，外面传的那些你同楠风的混话，我已令人去查，他可是有冒犯你？”
“冒犯谈不上，他那些兵将各个都怕他娶不到王妃，见个女的便想凑给他做王妃，不过，长乐可不能嫁给一个打不过的人。”
“你呀，还是个小孩子。”永宁帝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王全回来禀报，“陛下，太医去瞧了，七殿下的伤口还在浸血水，那伤口看着甚是，”
永宁帝挥手，“叫他滚回去养着，别在这碍朕的眼。”
夏时月走时，顺走了永宁帝案上的岭南红，她掂着茶，漫不经心问，“王公公，七殿下因何被罚跪？”
“唉，陛下倒也没罚七殿下跪，是他自己执意跪求，这才惹怒了陛下。”
“为夏澜城的将兵？”
“是，还有，”
王全及时收声，“老奴多嘴了。”
夏时月没在追问。
王公公到明镜台宣旨，“诸位殿下别跪了，陛下叫七殿下回府养伤，养好了再来回话。”
朱宸辉见夏时月用拐杖，上前问，“要不要给你叫肩辇。”
“不用，其实不用这个我也是能走的。”
“还是要好好养着。”
“刚才陛下请了太医，他说我恢复得很好。”
两个人说话时，夏时月余光瞥见朱楠风同九殿下一起走了，九殿下要扶他，那人倔强地推开。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九殿下是苏妃所生，传言，苏妃有了自己的儿子后对朱楠风不好，所以很多人都想不起来，朱楠风同九殿下还有‘兄弟’情谊。
那边，朱楠风低声训朱清煜，“说了，不叫你管我的事。”
“我不忍皇兄被罚跪。”
“不能忍也得忍，我现在被许多人盯着，你就是我的软肋，不想我跪，便远远躲着。”
“嗯。”朱清煜回头看远处的人，“皇兄，你同长乐郡主的事是真的，你想娶她？”
朱楠风不掩饰，“想。”他眼底漾出笑意，“记住，她是你皇嫂。”
“我觉得皇兄同郡主很般配。”
朱楠风按他的肩，“是皇嫂。”
“皇兄，皇嫂。”朱清煜重复一遍。
朱楠风扬眉，一双眼睛晶亮，并不觉跪一日一夜有多苦。
……
夏侯爷书房的侧厅，有一尊青玉雕刻的向青蓝小像。
夏时月看着娘亲小像，梳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一截香灰倏然落下，夏时月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灵光拨动一下，难道是娘死不瞑目！
“时月。”夏侯爷推门进来。
“爹爹。”夏时月藏好悲伤情绪，笑着上前搀扶侯爷胳膊，“爹爹，女儿不对，不该那样说您，荣叔都跟我说了。”
夏侯爷拍拍她的肩。
夏时月把他搀扶到小榻上，“爹爹，女儿给您捶背。”
夏侯爷笑笑，女儿自小犯错，就是用这个方法道歉。
“爹爹，都说娘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难道娘当初是为陛下挡刀了？”
夏侯爷拨弄碗里浮茶，半晌道：“若没你娘，或许没有今天的永宁帝！”
夏时月转到他身前坐下，“爹爹，您讲。”
“那时，陛下还是镇守在西北的藩王。藩王中最有实力争帝位的，还有战功赫赫的吴王。”
“吴王，是朱安世子的父亲？”她问。
“是。”
夏侯爷续道：“那时，先帝对立储之事举棋不定。吴王很快又立新功，平定南海边境叛乱，令几个小国归番大栎。
不过，先皇最看重的，还是西北边境的安危。陛下也知道，先皇一直想要打通河西之路。
那之后，陛下开始频繁向河西出兵。一次，陛下冒进，为了活捉冉那叶额，追着他闯进了雪山。
七日后，你娘找到永宁帝时，他已奄奄一息。
你娘背着他，走了三日三夜才遇到接应的人。你娘的那双腿，差点废了。
陛下回来后，还是没放弃，他休整一段时间，又调集了西北、东北、所有的兵力，同冉那叶额最后一博。
那次，我们打赢了。
后来，你娘又陪着他，去同冉那叶额签订归附盟约。”
夏时月不解，“那怎么河西现在又丢了？”
夏侯爷叹气，“陛下登基后，国内发生过几次藩王叛乱，军费又不足支持边境开销，后来，现在的天代汗王冉博夷夺了王位。”
夏时月默了会问，“爹爹那时同娘成亲了没有？”
夏侯爷看着向青蓝的小像，“我同你娘是在河西盟约后成亲的。”
“爹爹可知道，天代人为何现在毁了娘的墓？”
夏侯爷沉思良久，“或许同你杀了冉贺温都有关。”
“我早晚会把冉那叶额碎尸万段。”
“时月，你娘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荣安进来送饭，在侯爷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侯爷再看她时，脸色颇是凝重。
“爹爹，怎么了？”
“你可知七殿下为何被罚跪？”
夏时月心里有猜测，却回，“西北出了那么多的事，陛下难免问责他。”
“七殿下请陛下为他赐婚，要娶你为王妃，陛下不准。”
“你同他在西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爷连连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