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细碎的钻石洒落在水面上,鱼群在石桥下欢快地打着旋儿。
南荣路过,随手往水里丢了枚小石子,惊得一尾银鳞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银光——
然后啪嗒一下搁浅在了浅滩上。
一只橘猫不知道从哪扑了过来,奈何南荣已经先一步捞起了这懂事的鱼,胖橘猫扑了个空,只能踱着步子过来蹭他的裤腿。
这几天他一直在新手村里跑支线任务,虽然新手村的任务奖励给的都是些仨瓜俩枣,但是该死的强迫症让他没法对躺满列表的任务视而不见。
橘猫尾巴尖上还挂着一抹火燎的焦痕,是昨晚偷走南荣的烤鱼留下的荣光印记。
“又想偷吃?”南荣拎起猫后颈,“那可不行,这是我的战利品。”
橘猫被揪得双脚离地,急的喵喵直叫。
南荣哼了一声,与猫争辩:“什么叫鱼是自己跳上来的?是英明的南荣大人用石子钓上来。在我老家这叫‘愿者上钩’,你懂什么!”
胖橘猫长期在村里混吃骗喝,沉得像只猪仔,南荣提了一会,老实地放下了猫,顺手把鱼收进系统仓库里,准备晚上用它解锁一下新菜谱。
橘猫落地也没跑,蹲坐在原地舔了舔爪子,脑袋上出现了一个高贵的[ !]。
【支线任务 已刷新,护送铁匠家的猫回家】
南荣蹲下来怒搓了一把猫头:“好啊你,有主的猫还整天在外面鬼混?”
橘猫沉重一跃,跳上了他的肩头,南荣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像被卡车碾了一下。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做任务,橘猫蹲在他肩头摇了摇尾巴,愉快地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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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面包房时,红发的店主安妮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日安,我的朋友!能帮我摘点星莓果吗?”她晃了晃手中银亮的长柄勺,“今天要给面包刷果酱呢。”
“荣幸之至,美丽的小姐。”南荣做了个脱帽鞠躬的动作,把随手薅来的狗尾巴草挥舞得像根指挥棒。
在他的精心“指挥”下,不远处树梢的星莓果自动排着队飞进了安妮的窗子里,在果篮里码成了一摞爱心。
安妮咯咯笑着抛下一个苹果派,被橘猫凌空跃起截胡。
南荣领着猫走进铁匠铺,正撞见玛莎大婶举着擀面杖追杀丈夫。
“说了多少次!不要把熔炉灰撒在腌菜缸旁边!”
“救星啊!”铁匠像抓救命稻草般躲到南荣身后,一低头看到正在舔爪子的橘猫,惊奇道,“这小祖宗竟然被你带回来了?平时天不黑都见不着它的影子。”
橘猫理直气壮地跳到铁砧上伸懒腰。
玛莎大婶擦着手从锅里掏出盘点心:“这是新烤的酥饼,用你上次带的星芒麦做的,赶紧趁热尝尝。”
香甜的气息引得橘猫竖起耳朵,被铁匠眼疾手快拎着后颈丢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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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南荣躺在麦草堆上晒着太阳啃点心。
他从随身带着的布包摸出一个蛋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他身侧的麦草上,让慷慨的阳光也普照一下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伙计。
这蛋比鹅蛋大上一圈,莹白如玉,晚上还是荧光的,比夜明珠好使多了。
蛋是南荣之前游历大陆的时候捡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坚硬无比,普通的刀剑砍上去损伤不了它分毫,连储备粮都当不了。
不过揣了那么多年,就算是个石头也有感情了,无聊的时候,南荣经常对着蛋讲冷笑话,美名其曰“胎教”。
“南荣大人戎马半生,现在准备解甲归田了。”南荣惬意地眯了眯眼,偏头问蛋,“蛋子,你怎么看?”
蛋子不语。
于是南荣继续自言自语:“要不就在村东头盖座树屋?”
他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又自我否决:“不行,太土了,得整个四合院出来,给他们一点小小的东方震撼!”
“然后我每天种地钓鱼做饭,当一个养老的生活玩家……哎呀,快哉快哉!”
他正闭着眼睛畅想未来,也没看到躺在地上的蛋原地打了个骨碌。
这时酒馆老板抱着橡木桶路过,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南荣!今晚有矮人乐团演出,留了最好的位置给你!”
“记得冰镇三桶蜜酒!”杂货铺老板娘从二楼晾衣绳后探头,“上次南荣改良的那个冰魔法制冷机太好用了!”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根烧火棍冲过来:“哥哥!快看我的新招式!”
她像模像样地挥动木棍,打飞了一堆无辜的枝叶。
“哇哦!厉害厉害!”南荣一边配合地鼓掌,一边偷偷甩了个魔法,那被乱棍打落的枝叶突然变成彩色的蝴蝶,绕着孩子们翩跹起舞。
孩子们一下子就忘记了别的,开始一起打闹抓蝴蝶。
他拍拍身上的稻草起身,瞥见身上穿着的已经开线的破旧斗篷,想起之前任务奖励里,似乎有送了一套新手时装。
于是破烂乞丐摇身一变,变回了人模狗样的清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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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南荣蹲在菜园帮村长除草。
老村长颤巍巍指着冒出嫩芽的苗圃:“这是从翡翠平原带来的月光茄,等成熟了给你做炖菜……”
“你这苗也太乱了……”强迫症发作的南荣指尖泛起绿光,菜苗自动调整间距列成方阵,“等挂果时我搭个爬藤架,再给你做个夜灯,你就不用摸黑种地了。”
等到帮村长解决完农活,南荣任务栏里的任务终于清空了。他伸了个懒腰,沿着村里的小路慢慢地走着。
路边,杂货铺橱窗里摆着他编的麦秆风铃,酒馆门前的冰雕凤凰是他前天晚上喝醉的杰作。
安妮哼着歌给面包刷最后一遍果酱,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橘猫不知从哪钻出来,把沾着草屑的脑袋拱进他手心。
他轻笑着挠了挠橘猫的下巴,抬起头,能看见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绚烂的晚霞。
云朵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山峦则在这一片火红中若隐若现。
南荣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了。
天际线泛起虹光,壮丽的火烧云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搅乱了,天空像一块打翻了颜料的画布,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最后变成压抑的黑色旋涡。
时之冢的铜钟毫无预兆地轰鸣,惊起无数鸟雀,那些惊慌的鸟群扑扇着翅膀到处横冲直撞,很快草地上就堆积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鸟雀尸体。
他再次被剧情操控了。
——但这次他负责扮演的是局外人。
星莓果摔在青石板上,像一滩新鲜的血。
麦秆风铃扭曲成惨叫的人形。
酒馆的冰雕凤凰展翅欲飞,却在振翅的刹那碎成冰晶。
矮人乐手的小提琴弓弦崩断,琴箱里喷涌出粘稠的黑雾。
铁匠铺的熔炉炸成漫天火雨,玛莎大婶的围裙在空中燃烧成灰,几块酥饼从口袋滚落,在焦土上碎成齑粉。
橘猫挣脱了他的怀抱,冲向家的方向,没两步就碎成了带着焦味的星火。
他动弹不得,张着嘴巴,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他眨了眨眼睛,感觉似乎有眼泪淌了下来,也可能是受伤的鸟雀血砸到了他的脸颊上。
没什么感觉,又好像烫得皮肉滋啦作响。
系统送的新手时装是一套白色的长袍,乍一看跟圣殿发的神棍套装有点像,不过做工和料子还是没法跟人家高定制服相提并论。
南荣本来有点嫌弃,觉得穿着跟奔丧似的,但一想他的帅气足以撑起这种朴素的套装,就乐呵着穿了。
于是此时此刻,白衣黑发的送葬人静立在满目疮痍的焦土上。
他身后不远处的小院里,老村长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被罡风撕扯得破碎。
“去见梅林·穆尔……七大城邦……有梅林手札的残页……当罪业之钟敲响第一百声,炽天使之瞳将重新点亮死亡红海……”
一枚铜制的太阳徽章滚落到南荣的脚边,被尘土糊得一塌糊涂,像被踩碎的麦穗。
天边细细的光束穿越云层,有一束恰好落在这枚徽章上。
一切都湮灭在了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