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三悄无声息视线上移看了一眼温承岚。
奈何她活了大半辈子,也很久没有看到过一个人露出如此绝望痛苦的神态。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折磨他。
她看着香烛升起的青烟,思绪缥缈。
上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类似神态的人,如今怕是连白骨都不剩了,彻底融作尘土。
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人能学明白。
那人死前来找她,声泪泣下,她只觉无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模糊记得当时当着那人她是这样说的。
现下也想当着温承岚再说一遍。
不过碍于温承岚是帝王,桂三没有妄自开口。
再者她不能妄自帮小昭做决定。
痛苦本是无形的,可温承岚身上的痛苦浓郁到有了实质。
温承岚只觉世间皆静谧下来。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急切的心跳,逐渐撕裂,血流汩汩。
胸膛剧烈起伏着,却进不去多少气,温承岚艰难喘息着
四周光景模糊旋转,那一处牌位却格外清晰寸寸刺目。
桂三发觉不妙,若是放任温承岚在此出了什么事,云氏还是承担不起。
“陛下,老身去叫人来。”桂三说着起身,准备去叫廷阳来,她知道崔栉候在外面,总归不能让温承岚出事。
“且慢。”温承岚一手紧紧抓握着轮椅两侧,勉力坐直了身,“无妨……朕想留一会儿。”
气息虽有不稳,但说得很是坚定,自带威严。
桂三听着温承岚还有力气反驳,且自主留下的意识强烈,暂歇了心思,退了回去。
透过升腾的香火气,温承岚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那小小一方,只言片语即是一人的一生。
就在桂三以为温承岚几乎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声不响冻结在原地时,温承岚开口了。
“讲讲她吧。”温承岚唇齿间皆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昭昭。”唤出这个名字,又自然而然带着无限柔情和沉郁。
桂三一愣,看来温承岚和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那人只想着逃,而温承岚宁愿痛苦……
“小昭啊。”桂三嘴角微微牵起一抹隐隐的笑意,“过去老身虽不总在京城族中,不过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她自幼修习天赋极佳,天文医术,皆是良才。老身从前在她年少时期离京,本有意带她一同离京历练,不过元兆不许,她也不愿,老身自然听从她的意愿。”
桂三拄着簪花木杖站起来,望向那牌位的方向,“元兆想她担负元氏大任,自是不许她散漫自在。”
“而小昭自己为何不愿?想必陛下比老身清楚。”
她顺手给灯盏添了香油,垂首间,语气低沉下来,“小昭,确是不易,即便是老身也不忍。”
“她自出生就没得选。一胎双生,元氏倾族之力要保下一个未有忠蛊的血脉,小昭不仅一开始便做了牺牲,还自此留下,担任元氏大任……”
桂三缓慢地走着,目光扫过供桌上罗列的一个个牌位,“赤子之心最好利用,可惜小昭全作了真情,殊不知她的真情亦是元兆和先帝早已算计好的一环。”
……
“说起来,前不久也算是老身那么多年再次见她,谁知……”
桂三絮絮叨叨说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温承岚愈发发白的面容和紧蹙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