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簌好奇的目光下,康禄接着说道:“皇上口谕,曲充华接旨。”
曲簌愣了一下,立刻跪下,“嫔妾接旨。”身后的所有人也随之跪下。
“陛下口谕,昭纯宫充华曲氏自入宫闱,恪守本分,恭顺温和,侍奉朕躬,深得朕心,今恰逢其生辰,特晋封为从四品修仪。”
“嫔妾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曲簌起身,康禄又说着:“奴才恭喜曲修仪晋位之喜,恭喜曲修仪,贺喜曲修仪。”语气里满是真心和敬意。
又是连升两级,曲修仪于社稷无功,无子嗣助力,家世更是在后宫嫔妃中垫底。
进宫之后,不足五月,能从正七品,升到从四品,放眼整个定安朝任何一个皇上的后宫,都没有如此先例,怕是等不了多久,曲修仪就要搬进昭纯宫正殿了。
这样的人物,他可得敬着,捧着。
抛开这些不说,曲修仪出手可是大方的很,每次的赏银比其他嫔妃都多,他可是听说了,四局的太监宫女们争着前往昭纯宫送东西和传旨,就为了那一份丰厚的赏银。
更让他愿意敬着曲修仪还有一个缘故,曲修仪是后宫唯一一个不把太监当太监看的,看他的眼神中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刻意讨好,就像看一个平常人,对于一个身体残缺的人来说,‘平常’二字才最重要。
每次有好吃的,也总会让身旁的宫女给他一份,吃食不贵重,但心意很贵重。
实际上,曲簌的内心并没有过多复杂的想法。在她的眼中,太监不过只是一种普通的职业罢了,与宫女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毕竟大多数人成为太监都是因为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在这个将传宗接代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古代社会里,如果还有其他选择的话,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延续香火的机会而进宫去做一名太监呢?还得面临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身体上的折磨。
她只记得一个原则,切勿以自己的幸运嘲笑别人的不幸。
而且,对待身体有残缺的人,对他们最好的态度就是把他们当作正常人对待。
——
升职加薪还得了赏赐,曲簌当然高兴了,笑容灿烂的收下康公公的贺喜,高兴得说道:“多谢公公,天气炎热,这点银子请公公们喝茶。”
曲簌话音刚止住,白芷向前给了康公宫一个鼓鼓的荷包,荷包里有银票和碎银,方便康公公分给一同前来送赏赐的小太监。
康禄没推辞,接过荷包说道:“奴才谢曲修仪赏银。”
身后送赏赐的小太监也随着说道:“奴才谢曲修仪赏银。”
他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送完赏赐,宣完旨,康禄留下一句“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修仪呢”,就转身离开了。
‘还有更大的惊喜’,康禄走了一会儿曲簌都还站在原地思考‘更大的惊喜“到底是什么,难道还有比‘晋位’还大的惊喜吗。
曲簌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干脆不想了,眼神落在屋内众人喜形于色的脸上,对啊,她今日大喜,当然要厚赏身边的人。
大手一挥,昭纯宫上下一人又赏了二十两银子,引来的是一连串的谢恩。
康禄离开不久,甘泉宫娴贵妃的赏赐也送了过来,虽是按着从四品修仪位份给的,但每样东西都精致华美,一看就是细心挑选的。
在深宫内苑之中,同样位份的妃嫔生辰所得到的赏赐看似有规定,但其中却隐藏着诸多门道。对于受宠的嫔妃,赏赐之人会是在范围之内精挑细选出最为珍贵、华丽的,数量也是允许范围内最多的。
然而,对于那些失宠或者不受重视的妃子来说,情况可就大相径庭了,她们只能是嬷嬷随意挑选几件送来。更有甚者,有些赏赐甚至可以用“滥竽充数”来形容,是些早些年陈留下来的物件,收到此赏赐的妃子却不敢多言。
何时何地,都是看人下菜,因此,也怪不得嫔妃会费尽心思争得圣宠。
曲簌晋为修仪得消息像是长满翅膀一样,午时未到,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后宫,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认命了不在意的,还有陆贤妃这种顾不上的。
此次对于曲簌晋位,反应最大的居然不是容妃,而是怀有身孕的李修容。
——
菊芳堂。
李修荣腹中胎儿已经有六个月了,腹部高高隆起,因不爱运动,整个人胖了不少,太医交代了,想要平安生产就不能一直坐着躺着,她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屋内慢慢散步,就算是满头大汗,也不愿停止。
自从她买通的太医被皇上杖责并赶出宫后,皇上便只定时让康公公来菊芳堂问候一二,而皇上本人呢,则再也未曾踏入这菊芳堂一步。
她不是容妃,家中父兄皆是平庸之辈,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腹中的孩子,最好是个皇子,皇上看在皇子的份上,总会宽恕她的。
所以,她必须平安生下皇子,容不得一丝意外。
走了两刻钟,李修容精疲力竭,靠在宫女雪文身上歇息片刻。
正当时,屋外传来小宫女的交谈声。
“哎,昭纯宫那位真厉害,这才多久啊,就升到修仪了。”
“谁说不是呢,等曲修仪有喜,肯定是一宫主位了。”
“当然了。”
……
两个小宫女的谈话声越来越远,从‘修仪’二字传进来时,李修荣脸上的嫉恨就压不住了,心中升起熊熊烈火,曲修仪……曲修仪……曲修仪,凭什么,凭什么,嘶哑着嗓子问身边的雪文,“宫里何时多了个曲修仪,我怎么不知道。”似乎多问一次结果会改变一样。
雪文见无法隐瞒,便如实回答:“是昭纯宫的曲充华,今日她生辰,皇上晋她为修仪。”说完,雪文怕主子气坏了身子,连忙安慰:“小主别气,想想肚子里的皇子,曲修仪如何比得上小主您,她侍寝至今未有身孕,说不定是不能生呢。”
然而,雪文的安慰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李修荣一手扶着肚子,脑海中全是“修仪”两个字,沉默之后是仰头大笑,“哈哈哈……,修仪,我进宫两年,身怀有孕才得个修荣的位份,她曲氏,进宫四月,就成了修仪,压我一头,哈哈哈……,皇上啊,真是好狠的心啊。”
听着李修荣毫不遮掩的话语,雪文吓得脸色发白,伸出头去门外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说道:“小主,慎言,隔墙有耳,小主,你想想,等你平安生了皇子,还怕不能压过曲修仪吗?”
自从皇上生辰宴后,随着主子肚子越来越大,主子整个人变得不正常,一时高兴,一时伤心,有时很好说话,一时为一句话就大发雷霆,还时常疑神疑鬼。
太医来诊平安脉,每次都说主子心神不宁,她不敢说明真实原因,也只能用月份大了休息不好搪塞过去。
包括她在内的菊芳堂所有伺候的人近段时间都过的是心惊胆颤。
雪文深知自家主子平日里最为在意的便是腹中的孩子,才决定以此为由劝说情绪不稳定的主子。
可是,今日见效甚微。
李修荣依旧边哭边笑,“皇子,皇子,曲修仪没有皇子还能在我的前面,论长相、家世、资历,她样样都不如我,为何皇上会宠她,雪文,你去昭纯宫打听打听,看曲修仪是怎样讨皇上欢心的,我愿意学。”
“好,好,小主别急,好好顾着身子,让奴婢慢慢打听,好不好?”雪文怕主子说出更惊人的话来,只好先答应了。
“为何要慢,我要马上知道。”李修荣一刻也等不及了。
“慢慢打听才能更清楚,再说小主身怀六甲,要争宠也不是现在,小主你觉得呢。”
这时,李修荣腹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娘亲的情绪起伏过大,突然剧烈的动了一下,也是这一动,把李修荣思绪拉了回来,抚着肚子,低声喃喃道:“对啊,我有皇子,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闻此,雪文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主子自己平静下来,如果按着刚才继续下去,怕是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pS:其实李修荣就是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