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看向舞台，缓缓道：“能看出编剧在写这段戏文时也尽力将重心放在保家卫国上，不过……迎合现在大众的需求也是很重要的，听众喜欢看爱情。茶楼需要听众，若是上座率不好，这戏文便无法再演出。先生、副将和国师的故事就只能终结。”
他眸光沉沉：“这便是时代变迁，这便是迎合，这也是编剧的无奈。”
「……」
丧彪沉默了。
波提欧趴在栏杆上，听着楼下的戏曲。
“然而，这也不需要感到悲哀。”钟离微笑，道，“有这位编剧的改编，将军的故事并未消失在漫漫时间长河中，随着戏文的传播，被人们记住了，这可是好事。”
丧彪叹了口气，道：「行吧，老夫接受了，起码他们还认得老夫，别管是男是女，起码老夫还是个将军。」
波提欧转头：“钟离，其实是你很喜欢这段戏吧？”
钟离端起茶杯，掩住上扬的嘴角，道：“还是被波波看穿了，我确实喜欢。”
“为什么呀？”波提欧道，“你告诉我，这个哪里有意思？有时候我都听不懂。”
“两位少年一位少女年少立志保家卫国，大爱面前交织着小爱，却不会互相冲突，很新奇的想法。”钟离浅酌一口茶，说道。
夏乐屿笑着打趣：“这才是三人互相纠缠的关系——对不对，将军？”
「……」
「x_x」
戏台散场后，丧彪前去后台寻了主演，完成了他的社会实践任务。
波提欧连连感叹：“你的木头手指还能弯曲这么灵活，写的字也不错嘛，他宝贝的真不想承认但你写的字确实比我的好看。”
丧彪：「别小看老夫这个活了上千年的人的灵力，这点精细活要是也把我难住，这么多年白活了。」
夏乐屿道：“波提欧你的手指不也是金属吗？不也能弯曲？”
“喵，你想想，我们那时候这种高科技很普遍了好吧，别说写字，转手绢我还很擅长呢。”波提欧说。
一句话勾起了夏乐屿的回忆。
他的耳朵又在痛了。
眼睛也痛。
看牛仔服饰的机器人转手绢真是……难以言喻。
钟离和几位优伶聊得火热，几位优伶像是看到知音一样，丧彪这边都结束了，波提欧都开始催了，几位优伶仍是不肯放人。
漂亮话说了一茬又一茬，就想让钟离留下。
最后在波提欧的武力威胁和钟离的礼貌解释下，几位优伶总算依依不舍地送别了钟离。
出了茶楼，恰在正繁华地带。
鸣鼓聒天，燎炬照地。
人群嘈杂，拱桥上挂满灯笼，河岸上三两好友在放河灯。
夏乐屿望着远处广幕陵云，灯光蔓延，凝成长河，其中栖宿无数百姓，热闹相聚。
若他重生一世只为护百姓安居乐业……这么看过去，倒也不错。
渐渐地，他目光柔和下来。
“古人云：‘肴醑肆陈，丝竹繁会。尽室并孥，无问贵贱[1]。’”钟离仰头，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鼻梁，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流金，“此般热闹街市，若非过年期间，可难得一见。”
钟离立于人群之中，檐角悬挂的琉璃灯盏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将整条街的喧嚣都搅成了朦胧的光晕。人群如游鱼般在浮动的光影中穿梭，孩童举着兔儿灯掠过他亮白的衣袂，莲灯在护城河面次第绽开。
身后万盏明灯将夜色烧出个窟窿，而他的影子却像一柄沉入深潭的古剑，连衣褶间的银线都凝着冷冽的霜色。
“喂喂？听得见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波提欧手腕处的红绳传出。
波提欧晃了晃手，抬起手腕，和李胤鹏隔空说话：“听得见。他宝贝的，怎么了？”
“现在差不多晚上七点了，灯会应该开始了吧？”李胤鹏继续说。
钟离面色未改，看过去，波提欧的手僵了一瞬。
他伸出手，说：“宝了个贝的，要不你来跟他们说。小可爱，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眼睛深邃，这么面无表情看人很凶？”
钟离淡笑：“是么？第一次听这种话，先前，他们都说我好亲近呢。”
夏乐屿面露难色：“若表面而言，确实如此，但交心的那种亲近……你确定？”
丧彪：「什么都懂，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在意，你就像是个无情无欲的仙人一样，温柔是温柔，相处起来也觉得舒服，可总像隔了些什么一样。都有谁说你好亲近了？」
“大师兄和师姐，波波，还有……长老和外门弟子。”钟离缓缓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里头还有波提欧的事呢。
他回想了一下，说：“对哦，你原来是好相处的，别冷脸就行。”
“确实好相处啊。”红绳那边传来阮娇娇的说话声，“你们不要趁我们不在偷偷欺负离离！”
夏乐屿：“你搞搞清楚，谁欺负他了？”
“赶紧的，宝贝，有话跟他们说就快点说！”波提欧不耐烦地说，“这个破绳还不如手机呢，起码手机我还能递给你，别他宝贝的把我当成按了免提的电话。”
阮娇娇：“好好，直接切入正题。”
李胤鹏凑过来，声音大了些，隐隐还有阮娇娇被撞开的“哎呦”声。
“灯会应该都有灯谜吧？听外门弟子说今年头等奖特别好，是个名为‘金枝玉叶’的盆景，我想要！”
阮娇娇低声跟李胤鹏说：“慢点，别再撞到我的头！”
说罢，她又对红绳这头说：“我想要二等奖，是个好看的玉石，全黑的玉！黑珍珠一样，肯定很好看。”
波提欧皱眉：“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你们的喜好去参加灯谜答题？”
钟离道：“参加一次也无妨，恰好我们就在答灯谜处。”
顺着钟离指的方向看去，波提欧一眼就看到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左手提着一个鸟笼，右手拿着取灯笼的长杆。
“大师兄，师姐，你们可知三等奖是何物？”钟离问。
“三等奖……”阮娇娇问身边人，“你知道吗？”
李胤鹏无比热情：“我知道，我知道！是画眉！”
“哦？”钟离扬眉。
李胤鹏：“不过给人画眉毛有什么好拿来当奖励的，真是不懂。”
“……”阮娇娇屈指敲了敲李胤鹏脑袋，“画眉——一种鸟！赶紧提升一下你对社会百科的了解吧！去参加一站到底海选都过不了。”
“哎呦，好吧，我家里又不养鸟，知道一个鹦鹉不就够了？”李胤鹏说，“我觉得鹦鹉更好玩呢。”
波提欧把手腕伸到钟离面前，说：“有点烦了，他宝贝的，能不能给他切断？”
“这么也热闹，不妨带他们一起来逛灯会。”钟离道。
夏乐屿一笑：“行啊，反正红绳在波提欧手上，吵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