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自己就不是望梅能止渴的,画饼能充饥的人。以己度人,世间人,概莫如是。
想要的银子的给银子,想要联姻的就联姻,口头承诺始终不如利益交织来得可靠。
谢缈点点头:“理是这个理,没好处的事,咱们可不能干。他们彼此都不打听一下吗?整个江南只有通州的人能给他们搞银子?”
陆轩笑道:“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这事恐怕真是巧了。他们还怪心有灵犀的。”
“那我明日自由发挥?可有顾忌?礼可都能收下?”谢缈对通州的形势不如陆轩了解,怕误了他的事情。
他无所谓,只说:“放手做,这事干好了,我们提早享受荣华富贵;干不好,就多等几年。
毕竟咱们这条船能不能开稳,又能不能开到终点,还不好说。
他要是被别人干掉了,咱们还得下来,再去找一条船。”
谢缈吃饱了,也谈好了,擦擦嘴,最后问了一句:“他知道,我们有关系吗?”
这个我们显然不是她和陆轩。她其实有些担心。
陆轩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首选他,是因为他这人还要点脸,做事不会做绝。
他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重要,只要他没出手阻止,就默认他不知道好了。
这些在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甚至坐稳那个位置的时候,都不重要。
真到那一步,万事有我。
放心好了,从前,现在,往后,我只站在对我们有利的人身后。”
谢缈点点头,愚忠愚孝愚昧的人,连累的都是身边亲近之人,她不喜。
很好,陆轩与她总能想到一处。
章胜兰以为谢缈看到帖子会紧张,会害怕,会绞尽脑汁想法子,会寝食难安,会一早起来准备,又或者直接卧床不起不敢见人。
一行人出来得早,一路招摇过市,大概是想用一用那日陆轩的法子。
只是这主子不如陆轩亲和,护卫也不像李捕头那样能融入市井。
这种亲自下场的活,不适合显贵,阶层之间的壁垒非常厚,向上难于登天,往下难于遁地。
章胜兰本也不强求,这一遭只是让世人知道诚郡王府的态度便够了。
谢缈:纡尊降贵,真是辛苦了。
马车辰时二刻便到了陆府门口,世子妃着人敲门,门房问清楚,知道是诚郡王府的世子妃,也不惊慌,道一声稍等,就进去禀报。
章胜兰在马车里皱皱眉,自己今日要来,她自己装病不亲自等在门口便罢了。
也不嘱咐人候着,这是想明着跟王府撕破脸吗?
不可能,就算她自己拎不清,陆轩这个人王爷也是看好的,不应该如此行事。
跟在她后面的其他人,也在心里嘀咕,这陆夫人什么路子,真不清楚。
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吓破了胆,躲起来了?
没让他们多等,陆府的大门很快就开了,陆管家出来见过礼,春茗迎她们入府去堂中稍坐。
待众人依次坐定,府上丫鬟便端上了茶水点心,春茗候在门外,以防她们有需要能找着人。
章胜兰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门房,管家,大丫鬟,小丫鬟,难道都是从京中谢陆两家带来的家生子?
不卑不亢,稳稳当当,很有条理,看看在座各位在家里管着些家事的少夫人神色就知道。
通州可出不了整府这样的下人。
她对春茗招招手:“你过来,我记得那日陆夫人唤你春茗?”
春茗上前:“是,奴婢春茗,不知世子妃有何吩咐?”
章胜兰问她:“你家夫人呢?只说让我们等一等,可有说等到何时?”
春茗答:“回世子妃,我家夫人刚起,梳洗用膳约莫一刻钟。主子说,请世子妃用些茶点,等她一等。”
章胜兰:……
众人:……
算了,来都来了,又不能走,端起茶杯。
章胜兰:……
众人看章胜兰:……
一个县令夫人,招待人,用贡茶雪顶含翠,她们是沾了世子妃的光了吧,要不然凭她们也配?
章胜兰:别看我,我在王府也没喝过几回。
再看桌上的点心,一品楼的蟹粉酥,豌豆黄,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贵但她们都能吃得起。
收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众人细细品茶,间或尝一块点心,家长里短聊上几句,也不觉得被怠慢了。
这里只有上首的世子妃,和最靠门边上的刘少夫人不说话。
上面那个想想她来的目的,就没人上去自找不痛快。
边上那个刘家虽说财力不差,背后靠山不明,但想是不差的,可叫她们与个杀猪匠交谈,谈不上。
杨铁花无所谓,收到帖子,婆母担心她应付不来,丢了脸面,也想过婉拒,想来世子妃宽和也不会怪罪。
她自己要来,要学的东西很多,不出门怎么学,这个长见识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哪怕被人明着嫌弃,她也无所谓,别人的眼光伤不到她半分。
……
“世子妃,各位夫人早啊,用过早膳了吗?我甚少出门做客,不知道原来竟这样早。”小丫鬟挑起帘子,谢缈走了出来。
藕荷色的常服,头上戴着同色的抹额,如果忽略衣服料子,和抹额上的配饰,这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居家装扮。
但章胜兰,就是看出来她的心机,这谢氏又来了!
谁家年轻媳妇常服用云锦,抹额用那么好的玉!
那六件珍品,原想着来彰显王府的气度,王妃不会与个小辈一般见识,现在怕是不行了。
谢缈刚刚那句,算是见礼了,说完就在上首坐下,另一边的世子妃看她装也不装,还当众捂嘴打了个呵欠。
章胜兰平复了心情,往日的招牌笑容挂在脸上:“你的丫鬟说你刚起,我原还不信,看这样子是昨晚没睡好?”
翻来覆去睡不着吧!
谢缈点点头:“可不是,困得很。明明都是年轻媳妇,晚上一折腾,我早上就起不来,身体到底不如各位夫人好。”
可不就是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嘛!
众人一噎,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懂得都得懂,关键这话能直接说?说她不害臊,她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看她两颊绯红,眼含春水,面带困意却不疲惫,这意思没跑了。
感觉有被伤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