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乔蜷缩在狭窄的座位上,补了个觉。这一路奔波让他感到疲惫至极。
长时间旅途劳顿,身体各处像散架一样疼痛难忍。
下了飞机,直奔跃西泉施工现场。
崔浩已经头戴安全帽,站在那里指挥得有条不紊。
见了风风火火的黎乔,不免也感慨万分。
之前本有些怀疑,可黎乔身上半点纨绔习气都瞧不见。
崔浩泛起愧疚,拍拍黎乔肩膀:“都怪我,拉你来这个项目,现在这闹的。”
黎乔目光扫过工地忙碌的工人,安慰崔浩:“崔哥说什么呢,有问题解决就是了,别灰心。”
天空还下着小雨,工地上人手紧缺,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黎乔随手抓了个安全帽戴上,就冲进工地搭手抬钢筋去了。
心里本就有股火,像傻小子怄气一般,
连续搬了几个来回,本就疲惫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
膝盖一软,整个人扑进泥地里,
黎乔猛吐几口。
一抬头,鲜血混着雨水直往下淌,一侧脸颊火辣辣地疼。
崔浩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吓得心头一颤。
这小子怕不是要毁容了。
黎乔看崔浩脸色凝重,咧嘴开起玩笑:“俗话说,男人脸上花,事业顶呱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赶紧的,去医院。先拿这张纸按住伤口。”崔浩迅速递过纸张,帮黎乔按压住那仍在渗血的伤口。
纸巾一触碰到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黎乔扯着嘴角吸气:“破血迎新,否极泰来。”
崔浩拉起黎乔,笑了笑:“借你吉言。”
万幸的是没伤到眼睛,虽是皮外伤也挺严重。
沙子混着伤口处理起来比较棘手。
黎乔在医院里面喊得像只即将被斩首的大鹅。
崔浩听到医生再三保证,不会留疤的时候才彻底放下心。
黎乔抬手摸了摸脸上纱布,嘴角一抽:“明天我就改名叫丧彪了。”
“你真是心大。”崔浩叹着气,把一袋子药膏递给他:“好好上药啊,不然你这大花脸也怪瘆人的。”
黎乔接过袋子,想起正事还没办:“张局那儿要不明天请他吃饭,趁机探探口风?”
崔浩摸着下巴:“也行,明天咱们两个就好好跟他周旋周旋。”
除了半边脸沾不到枕头,黎乔这一夜,总也算是得以安枕。
次日华灯初上,黎乔便随着崔浩前往饭局。
他既不会喝酒,也不熟悉“酒桌文化”,只能选择在席间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招呼着上菜打点下手,暗暗学习其中门道。
听到张统叫他,连忙笑着应声回话。
张统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笑眯眯问:“怎么还受伤了?”
黎乔:“走路时候不小心摔得,不碍事的,感谢您的关心。”
张统依旧是一副笑面模样,招招手:“过来孩子,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黎乔脸上端着笑走过去。
心里腹诽,这个老油炸糕,正事不说净操心那有的没的…
崔浩跟着附和:“张局,您别担心,黎乔这点小伤,不会影响工作的。”
张统笑着点点头:“你们工地那边怎么样呀?顺利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黎乔在一边给张统斟满酒杯:“行政部门说咱们建材不达标,可许可证明都在手里,您帮着看看问题出在哪儿?”
张统斜睨了一眼酒杯,抿了一口:“小黎啊,你真酒精过敏?”
黎乔点点头,迅速给自己倒杯水举起来:“张局,我以水代酒敬您,初来乍到还请多指导提携。”
张统拍拍黎乔的手:“这孩子会来事,以后有福享。”
就干了,要不是他在背后使绊子,现在就能享福,还用得着等以后?
黎乔开始发表官方致辞,试图把话题扭转回来:“谢谢张局肯定。不过这批建材的问题,您看我们哪里没做好才出了误会?”
张统摆摆手,不细说:“小黎啊,这样吧,我帮你了解情况,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一顿饭结束,事情依旧没个眉目。
崔浩自酒店走出后,面色凝重。
“大乔,明天咱俩回边城吧。试试联系王爷,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解决法子。”
黎乔疑惑:“王爷?那张局呢?”
崔浩:“张局那边行不通。王爷这个人比较难约,不然我一开始就找他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好法子,先试试王爷这条路吧。”
黎乔也是满心无奈,反正就都听崔浩的吧。
自己现在也是云里雾里,钱没赚到不说,还闹了个满脸花。
想想反倒释然了。
俩人又互相安慰两句,第二天一同乘坐航班返回焦土。
这飞机来来回回,坐的都快吐了。
跃西泉项目骤然停工,每秒流逝得都是金钱。
焦土新项目亟需大量资金投入,黎乔觉得再过段时间,可能要沦落去街边讨饭了。
甚至萌生买个漂亮饭盆的想法。
哎,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与崔浩在机场分别会,他顶着这张花脸也没法回家,索性直接联系了温逸严。
电话接通后,黎乔就直接约见温逸严去施工现场。
这有现成条件取经,还能仔细学学建材方面的事。
温逸严诧异:“大乔,你是铁人吗?你先回家休息吧。”
还回家呢,黎乔内心凄苦万分。
回个屁的家啊,就这样让他老爸老妈看到了,还不抓着他问个没完。
要说跟自己斗气扛钢筋摔得,那他这老脸往哪搁。
黎乔:“我真不累,你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了啊!”
“去去去,打鸡血了你!”温逸严笑了两声:“关总也在呢,咱们正好一起。”
关朔也在?他不回边城了?
真是闲的闲死,忙的忙死!
管他呢,现在哪还顾得上儿女情长那些破事,都要吃不上饭了……
黎乔一路赶到工地,温逸严和关朔似乎早就在哪了,正站在房檐背阴处等他。
黎乔打了声招呼,几步小跑过去。
温逸严目光自下而上审视他,最终在他全副武装的脸上定格。
他那是个什么眼神?早就觉得这男的不像好人。
黎乔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张嘴就横:“你干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
温逸严笑出声:你改行当明星了?不热啊?”说着伸手碰了碰他的墨镜。
黎乔拍开他的手:“去去去,快走,去工地里面看看。”
温逸严:“你火烧屁股了你。”
这话耳熟,谁也说过来着…
不过说到火烧屁股,那已经不是屁股的事了,已经烧到眉毛去了。
黎乔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弹按开笔。
“咱们这个钢筋批号是多少?还有那个木材、玻璃、石材……”
温逸言挑起眉毛:“偷艺的是吧?”
黎乔哼哼两声:“我还有股份呢,怎么就偷了。”
温逸严:“我哪能记得,有个进购单,在包工头那呢。”
黎乔点点头:“那我去问包工头了,你俩没事散了吧,再见。”
温逸严转脸看向关朔:“饿死鬼投胎都没他急。”
关朔眯起眼睛,冷笑:“他是作死鬼投胎。”
黎乔在工地晃荡了一会,包工头远远瞅见他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小白鞋踩过水泥渣还白得晃眼。
以为是哪位领导下来视察的,弓着腰身迎上来,那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黎乔见包工头一口一个领导叫着他,墨镜后眼睛弯成月牙,下巴一抬:“叔叔,我姓黎。”
包工头接过黎乔递来的矿泉水,愣了几秒没琢磨透他什么意思。
黎乔清咳两声:“黎~黎~”
包工头瞟了瞟四周,小心翼翼探探头:“黎…黎老板?”
黎乔负起手:“老板不好听。”
包工头心里直想笑,眼前小伙子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还真摆上谱了。
表面还是毕恭毕敬,试探着:“黎…黎总?”
黎乔一拍大腿,那感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脑袋点的墨镜都跟着直晃悠,笑嘻嘻哈腰:“谢谢叔。”
包工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赶忙大手一挥,集齐一众工地兄弟,扯着嗓子高声吆喝:“都记住了,这个是黎总,往后瞧见人来了都得给我立正敬礼,半点怠慢都不许有,听见没!”
黎乔脸色由笑转绿,慌忙回头瞥了眼房檐位置,见那俩煞星还没走,顿时觉得丢人无比,恨不得就此钻进地缝去。
那工人们一声比一声高,齐声喊着:“黎总好,黎总辛苦了,黎总……”
黎乔那手像没长在自己身上一样,抬起来摆了摆,又挠挠脸,最后从工地上落荒而逃。
温逸严一把拉住他,笑得直露后槽牙:“黎总去哪啊?”
黎乔甩开他的手,浑没好气:“去你的吧,就你话多!”
温逸严还是止不住想笑,憋得脸颊抽搐:“咱们仨怎么说也是合伙人呐,还从没正经一块儿吃过饭呢。”
关朔冷冷睨了黎乔一眼:“我一会有事。”
温逸严:“刚才还没事呢,怎么这就有了?”
黎乔心里也堵得慌,大尾巴狼没装成,估摸着以后都得对这个称号有阴影。
凭什么他们就能温总关总得叫着,到自己这就不对味了。
面上挂不住也不想去跟他们吃饭。
“我可忙了,我得走了。”
温逸严拇指节摩挲下巴,目光在俩人间来回流转:“你俩……”
“你干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黎乔横他一眼,直接往前走。
关朔也没多话,径自朝反方向去。
温逸严眼疾手快拽住两人胳膊,苦笑着把人往中间带:“干嘛呀,合能生财的道理不懂嘛。”
关朔冷面依旧:“用得着他那点财?”
这话什么意思?
黎乔想也不想,张嘴就呛:“你钱多,你烧纸去吧你。”
关朔看都不看他:“烧给你,十字路口等着去吧。”
这他妈,在焦土还敢跟他耀武扬威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