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朱有容心中,对陈从进的戒心,一直很强烈,即便是陈从进特意派了郭崇景前来,也仅仅是让朱有容稍微放松些许。
至少,朱有容从郭崇景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陈从进现在没有任何想要和自己作对的想法,他只想要去妫州。
反观自己,朱有容认为,他刚刚上任,镇中必然有不服者,眼下,幽州稳定,是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而陈从进,此时拥有让幽州大乱的能力,既然现在奈何不了他,那还不如先稳住,待他坐稳卢龙节度使之位,一个陈从进,根本不足挂齿。
想到这,朱有容站了起来,在堂中来回踱步了几圈,随后又走回案前,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幽州疆域图,他的心中,豪气顿生。
朱有容喃喃自语道:“陈从进,无名之辈,但却是此人,竟然让我从这纷乱的局势时,荣登节帅之位,罢了,区区一个妫州刺史,给他便是了!”
随后朱有容不等朝廷回复,径直以卢龙节度留后之令,迁妫州刺史郑蕴瑭为藩府观察支使。
郑蕴瑭不像当初的张允皋,以刺史之位,兼领静塞军使,而郑蕴瑭就是单纯的妫州刺史,并没有兼领清夷军使之职。
当然,名义上刺史任免,必须是由中央朝廷来决定的,但实际上,到了这个时间段,一般情况下,朝廷很少驳回节度使的奏疏,特别是河朔三镇。
毕竟,如果驳回了节度使的要求,改由朝廷委派官员,按照这个时代武夫的个性,那么很有可能,某地新任刺史,还没上任,便死于盗匪之手,至于是不是真的盗匪,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无论如何,天下藩镇中,想要迁任一州刺史,还是需要朝廷的制书,印信,官服,旗牌等一干物件,否则的话,那就是违法的。
在朱有容看来,换个妫州刺史没什么难度,唯一有点麻烦的,便是清夷军使李怀宣了,此人在张允伸时期,就已经是清夷军使了,他可是幽州镇中,有名的老将。
朱有容有些头大,陈从进嘴一张就要清夷军使,要是不给,他肯定不退出幽州,想到这,朱有容忍不住暗骂道:“贼厮,占了个南门,还真就把老子拿捏的死死的!”
想了半天,朱有容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调任陈从进为妫州刺史的文书,差人送往南门。
幽州城头变幻大王旗,死的有大将,有军士,还有无辜的百姓,陈从进那日在朱有容等人的面前,夸口言入城乃是救幽州百姓于水火之中,但其实在陈从进的心中,他明白,幽州这一场乱事,就是自己搞出来的。
陈从进来到这个世上这么些年,在军中,不可避免的被周围人所影响,但是他的内心中,依然无法心安理得。
想当初,刚刚从军时,半路上遇匪,那时的陈从进,身上仅有二十文钱,可他依然取出十文,赠予车夫。
陈从进不禁扪心自问,他变了吗?不知不觉中,他为了自己,可以无视袭杀李茂勋之后所带来的后果,他的心,已经有所蒙尘了。
可即便如此,就算时间可以倒流,再一次让陈从进选择,陈从进依然会踏出这一步,因为他知道,他不愿舍弃这一切。
陈从进站在南门的城楼上,看着远处的夕阳,他喃喃低语道:“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啊!”
而就在此时,一道兴奋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李丰接到文书后,兴奋至极,脚步匆匆,人未至,声音先到了:“都将!都将!你要当使君了!!”
李丰那大嗓门搅乱了陈从进的沉思,他转过身去,看着李丰三步并作两步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急急躁躁的,慢点!”
随后陈从进伸手,接过文书,朱有容的文书,和朝廷的自然不一样,没那么标准,上面只是说授陈从进为妫州刺史,倒也加盖了节度使印信。
见陈从进看完信后,李丰气喘吁吁的说道:“听说,留后已经上表朝廷,擢升了一大批军将,都将的名字,定然也在里头。”
陈从进又仔细看了一遍文书,脸上并未露出笑容,反而是一脸严肃。
而就在李丰说话之时,王猛,郭崇景,向元振几人也听到了,陆续围了上来,陈从进见状,将文书递给众人。
众人之中,只有郭崇景,杨匡二人识字,杨匡看后,一脸喜色的对王猛等人说道:“好事啊,留后擢升都将当妫州刺史看!”
“好好好!”
“想不到,都将竟然有一天能当上使君了,那是不是和当初咱们在渔阳的时候,和那个张允皋的官一样大啊?”张泰好奇的问道。
郭崇景摇摇头,回道:“不一样,张允皋兼领静塞军使,这份文书上,少了个清夷军使。”
王猛闻言,骂道:“娘的,这不是出尔反尔嘛!”
陈从进这时看向郭崇景,沉声道:“崇景,我看,你还是要再去一趟衙府,问问朱留后,这是什么意思!”
“好”
……………………
郭崇景又一次来到衙府中,在军士通报时,郭崇景在衙府外,看到了大批的民夫,抬着石块,砖木,陆续的走入府内,郭崇景心中疑惑,遂走向守门军士,拱手问道:“兄弟,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军士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仿若未闻,郭崇景讨了个没趣,正徘徊间,恰好见通报之人踱步而出,对着郭崇景说道:“请随我来。”
走入府中,从外堂,到内院,此时,朱有容正站立此处,郭崇景这才看到,原来那些民夫,是过来填埋地道的。
看到郭崇景来了,朱有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郭崇景近身。
郭崇景来到朱有容身侧,刚刚行礼,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朱有容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条密道,某查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是张仲武所修,可惜了,他修了,没派上用场,倒让幽州起了一场祸事!”